景枫全程黑着脸看她鼓捣,有丫头开玩笑地在背后道:“郡主她这是要把景指挥使选作郡马爷吗?这紧张程度?唯恐景指挥使身上留疤破相了都……”
对此他常常沉着把脸突然转身后,那些个磕唠闲聊的丫头们便吓得纷纷散去。
然后,就又看见郡主笑眯眯地端来一碗浓稠气味瘆人的东西,里头竟浮出虫子的个把只脚。
她笑着道:“景指挥使,我昨儿新得了一个祛疤妙方,是用百虫仓磨成细末,加蜈蚣磨成粉,再加醋、蜂蜜、半吊子蚂蚁捣烂而成的,不如咱们今天试试?”
景枫觉得郡主她简直是魔鬼,但谁让郡主有恩于他呢?他只得捏上鼻子将腰间佩剑卸了,乖乖儿坐到绣墩上,任由她对他为非作歹了。
入秋,李昱马上要到南境去了,与荣恩侯府的矛盾还没有纾解,只是暂时静默下来了。
上回裴世子亲自到王府来了,世子身子好了得知管家的事,连忙拉了些赔礼来,想见长宁郡主一面,想当面和郡主说清楚自己不是有意要害她的。
可谁知颢亲王却很不给面子将世子拒于门外。
荣恩侯知道后也气得不行。自己儿子本来大好的前程,因为他女儿弄成了残废,世子这些时日已经一蹶不振了。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想过王府给郡主说清楚事,他颢亲王倒好!
他女儿如今还好好的,他儿子却断了一只手!他就这么个态度?连先前允诺的银子和兵权的事都不见了踪影了!
对于这些,颢亲王给出的解释是:一个意图谋害我闺女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断了手还赖我头上,哪有这样的理?!
南境那边的事也是被颢亲王断断续续派人过去镇压着,到了秋天的时候,终于压不住,得他亲自出征了。
“娇娇,汴京那儿的府宅,爹爹已经帮你安排妥当了。你外公家也是在京中……”李昱提到了燕岚外家的时候顿了顿,“周家的人对你不怎么样,但你大舅舅写信来,说他很快就能从波兰国回京中了,你大舅舅还是对你好的,你有事可以派人去请他。”
李昱要在自己出征后替女儿安排好去京的事,他走后他不放心让女儿继续留在庆州,他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赵氏和赵明霞会趁机欺负她,也怕荣恩侯和世子会趁机责难她,所以不得不把她暂时送走。
“至于景枫……他也要到汴京谋职了,就和你一块儿动身,爹会加派侍卫保护你的。”安排完一大堆事情,李昱又命人将一个大匣子搬来。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钥匙和田契。
“娇娇,这些都是爹在汴京置办的田产和物业了,以后就都交由你打理。你有不懂的,爹给你安排了京中府里一个管家,管家会带你的。”
燕岚望着那一大堆家产,想必是她爹在汴京置办的所有家财了吧?就这么全给她了?
“爹,您把这些都给我,我就一个小姑娘家的,就不怕我把您的家产都败光了?”燕岚道。
李昱摸着女儿的额发,笑得开心道:“你哪能败那么多啊,就算能败,爹大不了回头再给你挣去!你可别小看爹的挣钱能力啊!”
“既然如此,那女儿可以安心地败喽!”燕岚抓起一大把房契田契,开心地散弄起来。
李昱如今是越发喜欢女儿在自己面前毫不客气的骄纵模样,想起女儿刚来王府的时候,他给她送件首饰她都小心翼翼千恩万谢的样子,他还是比较喜欢如今这个被他宠得敢大胆和他斗嘴,还有在他面前小财迷一样的样子。
李昱又将景枫唤来叮嘱了一番。
“景指挥使,你可记得此番上京的目的?”
“属下自然记得,”景枫屈膝,声音淡淡的,“属下此番上京考取武进士,入皇宫担蓝翎侍卫一职,得替王爷打探一人的下落。”
“记得就行,”王爷笑笑,“还有明霞的事,等你进京安顿,本王归来就替你二人筹办婚事。”
听到这里景枫顿了顿,面无表情。
对于进京之后要迎娶赵明霞,景枫一直是持无所谓的态度。
自打燕儿死后,他除了一心想攀至高位为她复仇外,对于财权、女人什么的完全没有兴趣也没有欲望。
不管王爷现在让他娶谁,只要是能助他攀升,他都愿意去娶。反正娶回来管不管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对了。郡主也要去汴京,反正顺路,你就一道护送她一起去吧。”王爷又加了一句。
景枫听见王爷提起长宁郡主,木然麻痹的心突然轻颤了一下。
这个烦人的小郡主,宛如一只浑身长满毛茸茸雪绒的京巴犬,时常在他膝下跳窜出来,围绕着疯狂折腾,时而跳到他身上轻蹭几下,时而又会乱挠他头发,他有时会觉得她烦人,但有时她没出现,他又觉得怅然若失。有坏人要伤她时,他又忍不住挡在她面前,见不得她受欺。
有种复杂而熟悉的感觉,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
“好,属下遵命。”他轻轻应了一句,起身往外走去。
刚刚走出兰亭阁院门的门口,他就看见小郡主用木头车拉着一车子东西,独自坐在木头车上,靠着车上的木匣子愣愣地望着院门外那一棵浓荫的槐树,双腿并拢轻轻地摇晃。
这情景甚是眼熟,他不由地又回想以前住在康王府时,每每他跟着外院的小厮出门办事,燕儿就会搬来一个高凳,她就坐在高凳上背靠大门口那棵大树,双目出神地看着屋檐上方奇形怪状的蓝天白云,双腿并拢在凳子上一摇一晃地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