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虞景明不由站直身体,卞维文也放开胳膊,最后又伸手拂了拂虞景明额前微乱的头发,然后讲:&ldo;钱瞎子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维武到时也会带着码头的工人声援,另外,还有各大校区,听讲也会有人响应的,大借款是已成定局,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正因为大借款不能改变,那在租界扩充上就有商榷的余地,再加上洋人这回又操之过急,所以,情况不是变的更坏,而是再渐渐好转。&rdo;
卞维文声音低沉,在门洞暗沉的环境下,格外能稳定人心。
&ldo;晓得。&rdo;虞景明轻轻浅浅的笑,却格外明朗。
&ldo;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rdo;卞维文又讲,他倒没有劝景明,万一不成,要如何放下?一切看明日,明日过后再想其他。
&ldo;嗯。&rdo;虞景明点头,突然又微微抿了抿唇问:&ldo;你讲,明日他们能成功吗?&rdo;
虞景明这话里的他们没有具体讲谁,但卞维文晓得,景明是讲李泽时他们要发动的二次革命。
卞维文沉默了一下讲:&ldo;我看是不能成功了,他们心里也清楚的。&rdo;
虞景明便没讲话,有些事体就算是不成功,也是要做的,那是信念,为信念,虽千万人,吾往矣。
小西门的钟楼上敲响了九下,夜里九点了,卞维文回了后街,虞景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圆门洞里,这才转身回屋,四姨父关了门。
虞景明穿过天井,听到风吹着树叶哗哗响,堂前,灯还透亮。看着虞景明进来,虞淑华起身浅笑打招呼:&ldo;大姐回来啦。&rdo;
一边虞二奶奶只是端着茶杯喝了又喝,又重重咳了两声。因为虞淑华的事体,她近来跟虞景明关系有好转,但大多数时候又总是无话可讲的,有时便是有话,也往往不晓得从何讲起?尤其这回因为永福门的事体,虞二奶奶的咳声里更多了一丝烦燥。
&ldo;嗯,回来了。&rdo;虞景明点头,也回道:&ldo;淑华今天也过来了呀?&rdo;
虞景明话音放落,虞二奶奶就发作了起来,整个人腾的站起身来,将手上的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脸胀的通红的讲:&ldo;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淑华一片心意你瞧不见的呀,你晓不晓得现在外面一些人在看虞家的笑话呀,永福门要是没了,你虞景明可以不在乎你二叔,就不晓得你以后九泉之下有没有面目见你爹呀……&rdo;
虞景明便微拧着眉看着二婶,她自然晓得淑华为什么回来,永福门面临这样的大事,淑华肯定要回来问问,而她那样回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是一种招呼,就好象邻里见面,问人&ldo;吃了没?&rdo;一样。
虞景明实有些摸不着,她这回话又触到了二奶奶哪根神经,让二奶奶这样一下跳起来。
&ldo;妈……&rdo;虞淑华连忙扯了扯她妈,然后有些歉意的跟虞景明讲:&ldo;大姐,我妈是急了,你不要在意。&rdo;顿了一下又讲:&ldo;今天,我妈带我也跑了一个下午。&rdo;
虞景明神色微凝,二叔在世时,二婶自也常常跟着二叔出去交际,在太太圈里是有一定人缘的,只不过,二叔乍然去世,二奶奶深受打击之下,自也没了跟人交际的念头。再加上当初二叔过世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名誉,还登上了沪上各大报的头条,各家太太看好戏的也多,二婶的性情便也有些乖张,听不得风言风度语,此后几乎就不跟各家太太往来。
便是当初叔丽和淑华出事,二婶都没有抹下脸去求人,如今,为了永福门的事体,二婶却是抹下了面子,虽然看起来效果不好,二婶应该是吃瘪,闷了一肚子的火,但虞景明记情。
&ldo;辛苦二婶了。&rdo;虞景明一脸正色的讲。
&ldo;辛苦什么,你也不用说好听话,你帮淑丽淑华,今后,她们记你的情份就行,我说过,我永远恨你……&rdo;虞二奶奶盯着虞景明讲。这一点已经成了虞二奶奶的执念了,就跟她永远不承认虞景祺的出身一样。
&ldo;我晓得。&rdo;虞景明深吸一口气回道,这事体,她心里清楚,二婶从未有掩饰过。
虞二奶奶便又突然笑笑:&ldo;但我再记恨你,我也是虞家人,虞记的招牌前,还有永福门三个字呢,我不管你是怎么样认为你二叔,但你二叔为虞记奋斗了十年,他是想让虞记成为百年字号的,现在有人打永福门的主意,我总不能什么法子也不想。&rdo;说到这里,虞二奶奶顿了一下,终又叹口气讲:&ldo;只不过,我也是个没用的,也就这样吧。&rdo;
虞二奶奶说完,又冲着虞淑华挥挥手:&ldo;淑华,妈累了,扶妈回屋里休息。&rdo;
虞景明便目送着虞二奶奶进屋,她才上楼,也没讲话,现在讲什么都是多余,一切看明日。
虞景明上了楼的时候,小桃正站在楼梯口,看到虞景明上来,连忙去给虞景明备水,这天热,虞景明跑了一天,混身有些粘呼呼的。
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虞景明从屋里出来,就看到红梅端了一碗酒酿圆子过来。
&ldo;大小姐,吃碗酒酿圆子,是徐婶子送来的,芝麻桂花馅,软糯香甜的很,这一碗翁姑奶奶用井水镇过,吃了凉快。&rdo;红梅把酒酿放在八仙桌上讲。
&ldo;好呀。&rdo;虞景明笑笑讲,她再累,有这样一碗酒酿汤圆,便觉人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