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任凭她怒火万丈,滔滔不绝地说着,绷带后的那双眼睛还是蕴含着冷漠和愤怒。
&ldo;瞪着我干吗?算我手贱好了,就该让你一起被吸入到那个地方去!&rdo;夏微蓝嘀咕着,&ldo;真是不识好人心……要知道那个日本女孩为了你可是连命都没了!&rdo;
听她提到千惠,那一刻,他的眼睛暗淡了下来,里面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终于收敛了。她听到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径自转过了身背对着她,沉默地睡去。
&ldo;喂!你倒是说啊,我们要怎样才能出去?&rdo;夏微蓝忍不住嘀咕,然而对方连头也不回,只是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她瞪了他片刻,直到听到隔壁床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才有些气馁地闭了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深了,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一闭上眼睛似乎就沉入了无边的黑色里。她平躺了下去,拉过薄薄的毯子盖住了胸口: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个量梦,一觉醒来就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然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快要睡着的那一瞬,忽然隔壁床上的人轻轻喊了一句什么。她被惊醒了,侧耳细听,却又听到转头向着暗角里睡去的人吐出了两个字:&ldo;妈妈……&rdo;‐‐那声音极其轻微,带着恐惧和无助,令她的心忽然间抽了一下,有细微的疼痛。然而,当她回过头时,那个声音又消失了,只余下急促的呼吸声。
他……他睡着了么?他在哭?为什么?
夏微蓝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烦乱的心不由得静了一静:这个一出场就显得光芒万丈、飒到没边的家伙,此刻却面目破碎、孤独地躺在黑暗的疯人院里,像个无助的孩子。唉,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想落到这种地方来吧?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一念及此,心里莫名其妙地柔软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在黑暗里默不作声地伸过左手,轻轻安慰似的拍了拍他搁在床边的手臂。
睡去的人忽然醒了,如同触电般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霍铭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深陷的眼里有吃惊、愤怒和尴尬,随即将脸重新转向了另一边,埋藏在了暗影里,不说话,也不再动。看到他这样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应,夏微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居然热了一下,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ldo;你渴不渴?&rdo;她没话找话地说,&ldo;看你嘴唇都干裂了,要不要我喂你喝点水?&rdo;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似一尊石佛。
夏微蓝继续没话找话:&ldo;你说,外面的人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不会以为我们死了吧?你父亲是个大人物,你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一定能找到这里来的,对不对?&rdo;
是的,她是一个刚到s城没几天的外地人,家在千里之外,还没有入学,户口也没有迁过来,在外来人口超过百万的s城里,她微小如蝼蚁,即便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他却不同,他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如果要出去,就只能指望他了。
然而,霍铭洋还是没有理睬她。
这里的夜是不安静的,到处充满了号叫、哭喊和神经质的喃喃,有些瘆人。夏微蓝穿着一身精神病人的病号服,坐在床头,摸着空荡荡的胸口‐‐那个随身不离的玉环在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空白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遗物,对她来说意义重大,怎么能就这样丢了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怎样才能告诉千里之外的母亲这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夏微蓝在中夜心思烦乱地坐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床头,茫然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毕竟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从未经历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此刻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左思右想,忍不住掉下眼泪:早知道,从一开始就不该来s城的!
在她正哭着的时候,背对着她的霍铭洋却忽然转过了身,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冷冷的微光,清醒无比地看着她。夏微蓝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嘟嚷道:&ldo;怎么?吵到你了么?&rdo;
他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她,却因为嘴巴被封住而无法说话。最初她以为他是在安慰哭泣的自己,然而很快就发现他的眼里露出了一种诧异,在拼命地往上看。见到她没有反应,他眼里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忽然双手用力一挣,整个床都动了一下。
&ldo;怎么了?&rdo;她有些不解,&ldo;束缚带很牢,你挣脱不了的!&rdo;
霍铭洋摇了摇头,还是拼命地挣扎,试图将手从里面抽出来。&ldo;唔……&rdo;当发现一时半会无法挣脱的时候,他焦急地抬头看去,盯着她头顶上方的某处。暗夜里传来了窸窸窣窣声音,似乎有老鼠在头顶天花板上爬过。夏微蓝怔了一下,抬头看过去,然而就在那个瞬间,她忽然觉得头皮一紧,居然被人从上面一把扯住了头发!
谁?是谁在那里?夏微蓝在恐惧里拼命地挣扎,然而那只抓住她头发的手却越来越紧,不肯放松分毫。她被迫从床上抬起身体,被拉得朝上滑去,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要把自己的头发解开,然而却触摸到了一只枯瘦的手,冰冷。头顶窸窸窣窣的声音近在耳侧,黑暗里忽然又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鬼……是鬼么?!那一刻,她被吓住了,就保持着这样不上不下的姿势僵硬地悬在那里,恐惧而不知所措。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吹着冷气,沙哑地喃喃:&ldo;美瞳……你终于回来了么?&rdo;
夏微蓝只觉得头皮一乍,全身发冷地打了一个哆嗦。美瞳,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魔咒,居然在此刻此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震惊赋予了她勇气,夏微蓝忍着疼痛,努力地抬起头来,透过散乱的长发看到了黑暗里浮现的那张苍白的脸‐‐那几乎是一张魔鬼一样扭曲的脸,就在头顶不足两尺的地方看着自己,表情狂喜,面容扭曲。
原来床头的这面分隔两个病房的墙,上面还有一捧隐蔽的高窗,在离地大约两米高的地方,似乎是为了通风留的。黑暗里,一个女人穿着破旧的病号服正趴在高窗的铁栅栏旁,从隔壁的房间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她俯视着夏微蓝苍白而不知所措的脸,嘴角咧开了,浮出一丝笑,喃喃道:&ldo;美瞳,你这个死孩子可终于回家了!我等了你半夜,为什么不进来呢?别急,妈妈给你开门……立刻给你开门!&rdo;
夏微蓝吓得几乎已经忘了挣扎。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住过一天的那间房子的一些传闻。这……这个人,难道就是麦美瞳的母亲?那个传说中疯了后被送入医院强制治疗的女人?怎么可能,她居然正好在自己的隔壁?!
头顶传来了细细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分外刺耳。那是金属在急速地刮擦着墙壁,仿佛有人在焦急地用钥匙开门却又找不到钥匙孔。
&ldo;不……不,为什么开不了呢?为什么?&rdo;隔着薄薄的墙壁,她听到那个女人在喃喃低语,狂躁而绝望,&ldo;美瞳,别急!妈妈有钥匙,马上开门让你进来!你看,妈妈这里有钥匙!真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