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艰苦,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苏钟文心里头沉甸甸的,自己在城里,却让女儿来了乡下,他心里当真是不好过啊。
周家,周牧野检查了好几遍,暖水瓶是不是满的,一会儿丈人丈母娘还有她二叔来之后,要泡果子茶,果子和白砂糖都准备好了没,又去灶房里转了几遍,中午吃饭的食材是不是都准备妥当了。
最后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拿起墙根下的大笤帚,想要再扫一遍院子。
苏桃赶忙按住了他的手:&ldo;好哥哥哎,早上六点钟就起来忙了,你快给我歇会儿吧。&rdo;
周牧野抹了把脸,紧绷的神色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ldo;那个……你家里人,大概几点钟来,知道吗?&rdo;
&ldo;不知道啊,没说,反正就说二月二来。&rdo;
他们家就在大堤边上,视野好,远远地能看到长长的大堤尽头,那边好像有一辆小车开了过来,苏桃激动:&ldo;应该就使他们了。&rdo;
周牧野一下又慌张了起来,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是准备茶点?还是先去大堤上接人?
苏桃已经拉着他的手,往大堤上跑了。
这风口里,他们站了一会儿,小车才停了下来,于虹先下来的,箭步过来,拉住苏桃的手:&ldo;多冷啊,站这儿干什么啊?在门口等着就好了,我又不是头趟来,快回去,回去。&rdo;
苏钟文结了车钱,手上还拎着手提包,和他兄弟一起下了车。
苏桃皱眉:&ldo;年初一我才去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堆东西回来的,你们怎么又上赶着过来送吃的了?&rdo;
苏钟文扬了扬手中的包:&ldo;不是吃的,你妈给你打了两件毛衣,还给买了一双毛皮鞋。&rdo;
一行人下了大堤,进了小院子,院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最南边是个猪圈,旁边一个草垛,房屋东边被开除来,是要种些家常吃的菜,晾衣绳上晒了两床被子,被单都是雪白干净的。
周牧野手忙脚乱地拿碗拿筷子,给三位长辈泡了三碗果子茶。
这已经是来客最高规格的礼遇了。
苏钟武环顾四周,撇个嘴道:&ldo;这可真的是空屋三间,家徒四壁啊。&rdo;
周牧野正要说话,苏钟武又道:&ldo;听说这房子还是我们桃子跟生产队要下来的,有这事吗?&rdo;
苏桃摸了摸脖子,二叔都从哪里听说的啊?
得,他在机关里干事,耳报神多,这点事,他想知道,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周牧野老实道:&ldo;是苏桃跟生产队要下来的,这样我才能分了家,和她单过。&rdo;
没有苏桃,他真不知道自己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还要在那泥沼里挣扎多久。
苏钟武轻哼了一声:&ldo;敢情你小子全靠我家桃子啊,吃穿用度,你有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贡献吗?&rdo;
苏桃坐不住了,把碗往他手边推:&ldo;二叔,你喝茶,喝茶,现在我们家,有两个窑厂,都在烧砖头,这刚开窑,就已经卖出去三万多砖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好的,另外,牧野哥还打算捉点猪回来养,牧野哥自己在隔壁公社干瓦匠活,他现在还算是学徒工,三间大屋盖好,他能拿到五十块钱呢,等出师了,当上正经师傅了,一个房子盖好,他能拿到一百多块钱呢,大屋三间,三个人盖的话,顶多也就两个月,两个月,他就能拿到一百块,二叔,他是不是很厉害?&rdo;
&ldo;泥瓦匠啊?那不是成天都在外面,家里的活不都落到你头上了吗?&rdo;
得,她二叔总是能挑出刺儿来。
周牧野赶忙道:&ldo;现在在隔壁公社,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就在咱们本公社干活,白天去盖房子,晚上回来家里的活,还归我。&rdo;
苏桃扯了他一把:&ldo;什么啊,你别听二叔的,我来又不是当大小姐享清福的,能做的,我都会做的。&rdo;
苏钟武气呼呼道:&ldo;你这丫头,还挺护着他。&rdo;
他现在总算是清楚了他家侄女为啥这么护着这小子了,跟上回看到的野人完全不一样,这小子剃了头发和胡子,穿个中山装,整个人俊得不像样,就靠这张脸,把他家桃子糊弄得团团转,样样都帮着他。
苏钟文瞥了他一眼:&ldo;说了这么多,你不渴啊?多喝点茶吧。&rdo;转头又道,&ldo;桃子,你说你有两个窑厂?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还准窑厂私人化啊?&rdo;
苏桃点头:&ldo;准的啊,给生产队交一些钱就行了。&rdo;
于虹担心:&ldo;我看这里的百姓们吃饱穿暖已是艰难了,有余钱盖房子吗?你那窑厂,能赚到钱吗?&rdo;
苏钟文轻啧一声:&ldo;妇人之见,现在很多政策都松了,桃子他们这儿开年多分了地,再过两年,政策还得变,你以为农民的日子一直会这么艰苦吗?上头总会想办法改善他们的生活的,就是要在大家都不敢出手的时候去干,才能先人一头,才能赚到钱。&rdo;
于虹撇嘴:&ldo;行行行,我啥也不懂,桃子,你有钱供应那窑厂吗?缺钱的话……&rdo;
&ldo;不缺不缺,啥也不缺,你们别担心,牧野哥想法远着呢,他可有办法。&rdo;
周牧野觉得汗颜,怎么功劳都往他身上推?想要张口,桌子底下的手被人捏了一把,便不敢作声了。
苏钟武就在那哼哼:&ldo;这小子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