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她说。
丁医生在电话上笑了:“楼上楼下的通电话干什么,你下一层楼到我家来讲不就行了?”17
丁医生的家很宽敞,但东西凌乱,这是单身男人居家的通病。谭小影进屋后本能地选择了单人沙发坐下。她没有坐长沙发,也许是以前在酒吧和丁医生并排坐在一块儿留下的阴影吧。当然,她这一刻的选择并没有经过思维,可见哪怕最轻微的创伤性记忆也是能渗入人的行为中的。
丁医生对她的到来很高兴,但显然有些意外。他在谭小影对面坐下,隔着一段距离听她谈12床病人的梦给她带来的困惑。
“这没有什么。”丁医生听她讲完后说,“病人进医院后都有种死亡恐惧。12床的病人做这种梦只是潜意识中的一种恐惧流露。”
“可是,她怎么知道她住的病床上死过一个女病人呢?”谭小影追问道。
“这只是她的猜测了。”丁医生说,“她不可能知道如你说的林晓月死在这里的事。她只是动过一个念头,嗯,这病床上死过人吧?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也会进入梦中的。”
“哦。”谭小影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并且,这个叫玲玲的病人做这个梦,还有性的意识在里面。”丁医生说话时迎着谭小影的眼光,她赶紧将眼光调开了。
丁医生继续说道:“据我观察,这个女孩正在热恋,因为她的男友来看她时有一次钻进了她的被窝,被护士查房时看见过。但是,最近几天她的男友一次也没来过医院,因此她就做了这个有人挤上床来的梦。”
“可是,她梦见的是一个女人呀,而且睡下后发现是个冰冷的死人。”谭小影不敢苟同丁医生的这个分析。
“梦是变形的。”丁医生说,“做梦的人肯定有性需求,但是又得不到,所以梦见的对象是错位的。”
本来,谭小影是带着恐惧与迷惑来咨询丁医生的,因为玲玲的梦说明林晓月的魂灵在各处出没。她只是还没给丁医生讲郑川遇见的事,她觉得这样讲后一切会更复杂。没想到,丁医生以“性需求”来解释这个离奇的梦,虽说对一个医生来说,从梦分析人的性是正常的事,但谭小影听来仍觉得有点不自在。
“性是每一个健康的人的正常需求。”丁医生还在借题发挥,“如果压抑了它,它就会以梦的形式反映出来。所以,满足性需求对人的健康有好处……”
“好了,我要走了。”谭小影打断他的话说。
“你有点紧张?”丁医生望着她说,“我知道你对去年死在医院的林晓月印象很深,所以在她住过的病房发生这种事使你胡思乱想,其实,谁相信真有魂灵这个东西呢?放松一点,我给你倒点水喝。”
丁医生没等谭小影接受便进厨房倒水去了。谭小影有点进退两难,她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扫视了一遍这间房子,在衣帽架上突然看见一件女人的内衣,她有点好奇,刚刚走过去细看,丁医生端着两杯可乐出来了。
“那是我的一个女朋友的衣服。”丁医生发现了谭小影的观察,大大方方地解释道,“她有时住在我这里。”
“你们快结婚了吧?”谭小影随口问道。
“为什么要结婚呢?”丁医生反问道,他将一杯可乐递给谭小影,她正感口渴,很快就喝光了。
“其实,女孩子也用不着早早地就想着结婚。”丁医生坐下来说道,“按自己的愿望生活就行,重要的是要快乐。”
谭小影无法呼应这种谈话,她脑子里想着的还是林晓月走进病房的样子。但她的思维很快中断了,她感到浑身燥热,脸颊也开始发烫。她在沙发上动了动身子,用手撑着额头。
“你不舒服吗?”丁医生说,“到我的床上去躺一躺吧。”
谭小影没有回答,她面容绯红。丁医生扶起她时,她竟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到床边去了。
她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只是感到欲望之火烧得心里发慌。她转脸望着屋内,丁医生消失了,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传来。这一刻,突然闪现的理性使她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事,她挣扎着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开门后走了出去。她走上楼回到自己的家后冲了个冷水澡,然后靠在床头迷糊了一会儿,这样才慢慢清醒过来。
事情非常清楚,她喝的可乐里被下了什么药。丁医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捂着脸哭起来。本来,她对丁医生有着好感的,可两次相处,他将一切都毁了。
这是个讲究效率的世界。他在她身上看见性,他不愿在性之外浪费时间。或者,他已丧失了谈情说爱的能力,因为恋爱是世界上最迟缓最没有效率的事。因而,人们用酒,用狂放的音乐,用迷离的灯光,用神秘的药物来加快两往的进程。
夜已深了,谭小影给小菲打了个电话。她闷得慌,想和小菲聊聊天。可不巧,小菲正在值夜班,她说有一个病人要抢救,不能与她说话了。
谭小影放下电话,正准备睡觉,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丁医生上楼找她来了吗?不会,他是个对一切无所谓的人,被追求的女孩稍有躲避他就不再纠缠,他无心浪费时间。
“谁呀?”谭小影问道。
“是我,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