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郁闷了:&ldo;我脑子很好的,我以前是班上第一名呢……&rdo;
郁闷归郁闷,他爪子一点不停,快手快脚,把白布上的天真都整理干净了,顺出一个水晶瓶子来,一点点往里装,一边对我普及:&ldo;看到没,质地清透,色泽纯净鲜嫩,一等一的天真啊,得来不易。&rdo;
我傻看半天,其实啥也没看不出来,只好说:&ldo;这玩意有谁买啊。&rdo;
他乐呵呵地:&ldo;多了,钱多到没地花的阔佬蚨啊,要细致保养皮肤和心情的社交蝶啊,做设计的那票啊,多了。&rdo;
干完了手里的活,他到处拍拍自己,自言自语地说:&ldo;去吃点东西来。&rdo;一边就往里面跑,跑了两步叮嘱我:&ldo;哎,别去开那扇门啊。很麻烦。&rdo;
传说中可以杀死猫的,除了高跟鞋以外,还有好奇心。传说中好奇心杀死的,不但有猫,还有蓝胡子大叔家好多个新娘子。
要是比吸引力,我和比前两者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但我自有不凡之处,那就是更加坚强。
当年我住公寓,一楼c座的鬼谷子,没事就在上班前跑来跟我说:&ldo;今天千万不要去东城啊,切记切记。&rdo;
倘若以非人世界漫游指南的解释,人类就是你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的一种贱人,无一例外,则鬼谷子一番苦心,必然白费,就算今天东城下刀子,也有人专程跑去被插死,死得不可谓不光荣。幸好,我就是那个例外。
被那瓶洗发水洗得一清二白之后,我更是例外中的例外,所以毛毛兄叫我不要开开门,我就绝对不会开开门。
除非。有人在门外,更大声地叫我开开门。
我才会跑去开开门。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条条大路通罗马,对交通工具不必太过追究。
我开了门,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墙。
雪白的墙,玉石一般质地,上面分布着细密的红色裂纹,墙中心镶嵌着一溜往下好多颗椭圆的黑色珠子,这堵墙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探头探脑探了半天,硬没搞明白谁在叫门,于是嘀咕了一句:&ldo;有人吗。&rdo;
就听答道:&ldo;有。&rdo;
有,那你出来了。
那人翁声翁气地说:&ldo;不在你跟前吗。&rdo;
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往上一看,看到高墙之上,有一排奇怪而熟悉的东西:卷翘,纤长,黑亮,浓密……
睫毛。
这堵墙,原来是一只好大的眼睛。
遇到怪事,好习惯是去翻书,急忙拿出我的指南,输入大眼睛三个字,卡片上一阵乱闪,出来八千多个词条,光字母索引就挤满了三张卡片,我要是有这个功夫看,我能多写一篇索引学论文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指‐‐
大眼睛‐‐神演医学研究所新的开发项目,针对所有功能与外貌上缺乏眼睛的对象,进步之处,主要体现在可以任意选择开凿眼睛的部位,譬如屁股,脚趾,以及眼睛本来部位以获取复眼效果。
屁股上长一个眼睛……嗯,这个想法好,不过坐凳子的时候要不要挖一个洞给眼睛透光呢,否则可能造成眼压过高……
瞎琢磨半天,面前这只眼睛不耐烦了,忽地一声眨下来,那排够漂亮的睫毛满地下一扫,根根打在身上都像飞鞭子,扫得我周身骨疼。
我怕睫毛再打人,忙往后蹦回理发店,毛毛兄听到动静,飞了出来,看到我打开的门,凄惨地大叫了一声。
就算只是一根毛的模样,那表情我也很熟悉‐‐每当我在微波炉里放入金属制品,在不通风的房间里大开煤气,每当一辆卡车超速行驶,刹车失灵,离我只有0。5米,小二就会跟超人一样从天而降,带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告诉我:你要倒大霉了……
之所以那些大霉我最后都没有倒上,因为小二在给我看过脸色之余,顺便也会救我一条狗命。
今天如果出什么事,小二不知在哪里。我真想念他,我有点饿了。
毛毛兄大叫之后,先没功夫谴责我,而是一个箭步蹦出去,准备关门,但他的企图很快被人家识破‐‐那么大一只眼睛,想识破什么都很容易啊‐‐于是满天睫毛乱舞,跟下刀子似的,一举将毛毛兄的企图击破,他恨恨地抱怨一声:&ldo;装修时就说这门别往外开。&rdo;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对着门外那只眼睛喊话:&ldo;别闹了,你的头我们没法剪啊。&rdo;
人家立刻怒了,嗡嗡嗡嗡发表了一大通感言,语速太快,我一点听不明白,但毛毛兄可能习惯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ldo;我没有歧视你啊,我一向主张器官平等的……你是只有眼睛大一点没错,我还只有一跟毛呢。&rdo;
这么牺牲自己的形象,人家都不买账,真是情何以堪,因此毛毛兄最后就真的毛了:&ldo;我不是不帮你剪,关键是,你头都没有,我怎么剪头发啊?&rdo;
击中要害,就是这么重要。大眼睛立刻哑然。看那眨巴眨巴的瞳仁里渐渐要充满泪水,我的同情心油然发作‐‐怪事,怎么这个没给洗发水洗掉,大概不往脑袋上面长的?
于是上去,试图找个可以摸的地方摸摸,劝慰一下曰:&ldo;俗话说的好,此处不剪头,自有剪头处,处处不剪头,我跟野人住。头发养养也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