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什么可写的,基本都是鸡毛蒜皮。
比如今天我上课吃干脆面,我同桌告老师了。
今天我上课看小说,我同桌告老师了。
我后桌男生超恶心,搓身上的泥递给我,我和他打了一架,我同桌告老师了。
我琢磨着自从有了同桌之后,我就成了办公室常客,进办公室比进我家还顺畅,什么屁大点儿事我同桌就要告老师。
问题是我也真是学不进去,辜负我同桌的期望。她以为我就算不是徐菀卿那样的文学才女,也应该是商佚那样的神秘学神,巧了我都不是,我真的记不住,也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以前还没四处转学的时候我的学习也还不差,但越来越笨也不是我的错。
我同桌把我摁到桌子前死学,商佚也给我制定了学习计划,但我大睁两眼,老师给划好了重点我死命背也记不住,这怎么能是我的原因。
我把这个事情告诉我同桌,她火冒三丈。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上进的话?”
我已经在这个学校不上进很久了,她怎么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我呆楞地揪着校服,特别没有骨气地站在她面前。
我十五岁一女的,还长一米七一大个,在小学生中间就是一巨人,结果就在我一米五的同桌面前低头折腰大气不敢出。
一是怕她口吐芬芳说出什么我听不懂的话,二是怕她翻脸,商佚和徐菀卿就双双对我翻脸斥责我要乐交诤友不交损友。
我同桌气得像只马上要上烤架的鹌鹑,胸脯起起伏伏的,眼看就要原地爆炸了,好学生的脾性让她深呼吸两口,背过身子:“行了,该做操了。奇怪,我今儿怎么这么生气呢。”
这学期上到中间,我们换了广播体操,商佚好不容易学会雏鹰起飞,接下来就要学舞动青春了。本来她是下午值班,也轮不上她来做操,可有一次全校广播操比赛放在下午,徐菀卿做操天赋异禀,又因为我个高形象好,老师给放到前排领操,搞面子工程。
后来我同桌广播站放了学校宣传片,人家剪辑的时候我看见了我在那里茫然地蹬腿抬手,左看右看,我能想象商佚本人的脸上露出的狰狞面目,吞掉苦涩的眼泪还要假惺惺地继续蹦蹦跳跳。
我说这个其实不是想埋汰商佚,当然提一嘴肯定也挺好的。我主要是想说我们这个广播体操动作丰富,跑跳动作格外多,看起来我同桌那样个子娇小的女孩子在前面领操才比较赏心悦目。
自从广播体操比赛之后我就被班主任重新打回冷宫扔到最后一排,离前排领操的我同桌很远。
操场的旱厕就在我身边,里面的砖缝里藏了我的小说。我趁她没注意就钻进厕所缺勤了广播体操,靠着墙就开始看,厕所里有几个女生比较早熟,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抽烟,烟雾缭绕我呛得厉害,侧身躲出来。
过了一会儿,舞动青春的音乐结束了,我一抬眼,我同桌一个瞬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你又看小说?”
人赃并获,我把书递出去,我同桌劈手夺过书就给扔了,我也不敢吱声。我那小说也就五块钱一大本的那种没营养的小说,扔了就扔了。
我在厕所外面壁思过,我同桌走进厕所。
等她走出来,面色死灰。
难道我不求上进已经让她心灰意冷到这种地步了吗?我端详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说:“我真没存货了,我肯定好好学习。”
她把嘴一扁,摇摇头,几乎要潸然泪下,但还是憋住了。
“那几个女生欺负你了?”
我个高会打架,我可以找男生和我一起攻击女厕所。
她又把头一摇,沉默片刻,抓紧了我的手:“我可能,活不久了。”
“啊?”
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个一个蹦跶出来,她边忍着哭边说话:“我可能得了什么病,呜呜呜……我今天脱下裤子呜呜呜……上面有呜呜呜,红褐色的,呜呜呜……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可能是得了什么妇科病……”
“……”
按理说,她有一个身经百战的同桌,不应该不知道大姨妈是什么啊!她可还送我红糖来着!
“这好像是,来月经了吧……”
可喜可贺,我同桌终于在临近毕业的时刻正式踏入了青春期。我说她今天怎么发火格外凶呢,这人到底与众不同,初潮来了就已经表露出情绪不好的苗头了。
“不是的。”我同桌学习好,不太相信我这人的话,“我知道月经是什么样的,是红红的,是血,我这个不是,它,它不是血,也不够红……”
她觉得第一次来月经就得血流成河,不穿个纸尿裤都兜不住的那种。
我忍不住噗呲一声,没憋住,李招娣气恼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和我生气,认认真真地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我书包里有五块钱,呜呜呜我家里攒了,攒了三百块钱,我妈妈要走了呜呜呜五块钱我弟弟也要拿走了,我没有遗产,我的书都给你吧……”
你瞧瞧我同桌虽然学习好,但该接受的教育还不多呢。我从小就看各种床上电影被荼毒思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照标准来说我肯定就是个坏女孩,我早早地知道男生女生到了青春期都会有点儿什么情况,所以我来初潮的时候极其镇定地去小卖部买了卫生巾给自己垫上,晚上我妈问家里怎么多出一包卫生巾,我才老老实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