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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陈敬道：&ldo;兄弟过奖了！请兄台与我结伴而行如何？一路正好请教呢！请上车吧。&rdo;

张汧忙摇手道：&ldo;谢了，我还是自己走吧。&rdo;

陈敬说着就去抢张汧的书囊，道：&ldo;兄台不必客气！&rdo;

大顺更是不由分说，拿了张汧的包就往车上放，道：&ldo;先生您就上车吧。我家公子一路只是看书，没人给他搭个话，快闷成个哑巴了。有您做伴，正好说说话哩！&rdo;

张汧只得依了陈敬，上了骡车，问道：&ldo;陈贤弟，您怎么也才上路啊？&rdo;

陈敬道：&ldo;现在离春闱两月有余，我们路上再需走个把月，难道迟了吗？&rdo;

张汧道：&ldo;愚兄惭愧，我可是三试不第的人，科场门径倒是知道些。有钱人家子弟，秋闱刚过，就入京候考去了。&rdo;

陈敬道：&ldo;用得着那么早早儿赶去吗？真要温书，在家还清静些，想那京师必定眼花缭乱的！&rdo;

张汧道：&ldo;贤弟有所不知啊！人家哪里是去读书？是去送银子走门子啊！&rdo;

陈敬叹道：&ldo;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太原科场案血迹未干，难道还有人敢赌自己性命吗？&rdo;

张汧道：&ldo;这回朝廷处置科场案确实严厉，杀了那么多人，巡抚吴道一也被革了职，戴罪听差。可为着功名二字，天下不怕死的人多哪！&rdo;

陈敬经历了这回乡试，自是相信这个话的，嘴上仍是说：&ldo;我不相信所有功名都是银子送出来的。兄台曾居乡试魁首，三晋后学引为楷模。此次会考，兄台一定蟾宫折桂，荣登皇榜。&rdo;张汧苦笑着摇摇头，仰天而叹。

一日进了京城，径直去了山西会馆。一问，原来会馆里早就客满了。会馆管事是位老者，万分为难的样子，道：&ldo;原来是两位解元！都说陈解元不来了，住在这儿的举人每日都在说您哩！&rdo;大顺人小，说话办事却是老练，缠着管事的要他想法子。管事的实在没辙，说只有客堂里空着，但那里住着也不像回事。

三个人只好出了会馆，往顺天府贡院附近找客栈去。一连投了几家店，都是客满。原来挨着贡院的店都住满了，多是进京赶考的举人。眼看着天色将晚，见前头有家快活林客栈，陈敬笑道：&ldo;我们都到水浒梁山了，再没地方，就只有露宿街头了。&rdo;

正是这时，门吱地开了，笑嘻嘻地出来个小二，问道：&ldo;哟，三位敢情是住店的吧？&rdo;三人答应着，进了客栈。店家忙出来招呼，吩咐小二拿行李。

店家道：&ldo;每逢春闱，有钱人家子弟早早儿就来了，能住会馆的就住会馆，不然就挤着往东边住，那儿离贡院近！&rdo;

正说话，见一人沉着脸进来了。店家马上笑脸相迎：&ldo;高公子，您回来啦！&rdo;唤作高公子的鼻子里唔了声，眼都没抬，低头进去了。

店家回头又招呼陈敬他们，道：&ldo;三位请先坐下喝茶，再去洗洗。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rdo;

茶上来了，店家望望里头，悄悄儿说：&ldo;刚才那位高公子，钱塘人氏，唤作高士奇。他每次进京赶考都住咱店里，都考了四回啦！家里也是没钱的，成天在白云观前摆摊算命，不然这店他也住不下去了。我看他精神头儿，一回不如一回，今年只怕又要名落孙山！&rdo;

陈敬见张汧的脸刷地红了，便道：&ldo;店家，您可是张乌鸦嘴啊！&rdo;店家忙自己掌了嘴：&ldo;小的嘴臭，得罪了！&rdo;

陈敬同张汧甚是相投，两人联床夜话，天明方罢。大清早，陈敬梳洗了出来，听得一人高声读书，便上前打招呼：&ldo;敢问学兄尊姓大名？&rdo;

那人放下书本，谦恭道：&ldo;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谨字！河南商丘人氏！&rdo;

陈敬拱了手，道：&ldo;在下陈敬，山西泽州人氏。&rdo;

李谨顿时瞪大了眼睛，道：&ldo;原来是陈敬学兄！您人未到京，名声先到了！先到京城的山西举人说，去年贵地乡试，掉了好些脑袋。都说您为落榜士子仗义执言，从刀口上捡回条性命啊！兄弟佩服！&rdo;

陈敬忙摇摇头，说：&ldo;李学兄谬夸了！这些话不提了。兄弟见您器宇不凡，一定会高中的！我这里先道喜了！&rdo;

李谨却是唉声叹气：&ldo;您不知道，状元、榜眼、探花，早让人家买完了！我们还在这里读死书，有什么用！&rdo;

这时，张汧过来了，接了腔：&ldo;我家里可是让我读书读穷了，没银子送，碰碰运气吧！&rdo;

李谨又是叹息：&ldo;可不是吗？我这回再考不上，只好要饭回老家了！&rdo;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包袱砰地扔了过来。原来是店家，他正横脸望着李谨喊道：&ldo;李公子，没办法，我已仁至义尽了，让您白吃，可不能让您白住呀？您都欠我十日的床铺钱了！我只好请您走人了！&rdo;

李谨面有羞色，道：&ldo;店家，能不能宽限几日，您就行个好吧！&rdo;

店家甚是蛮横，不说多话，只是赶人。陈敬看不下去，道：&ldo;店家，这位李兄的食宿记在我账上吧！&rdo;

李谨忙捡了包袱道：&ldo;陈兄，这如何使得！我还是另想办法去。&rdo;

陈敬拦住李谨，说道：&ldo;李兄不必客气！只当我借给您吧！&rdo;

店家立马跟变了个人似的，朝陈敬点头笑笑，忙接了李谨包袱送进去了。

陈敬约了张汧去拜访几位山西乡贤，就别过李谨，出门去了。原来卫向书大人在信中介绍了几位在京的山西同乡，嘱咐陈敬进京以后可抽空拜访，有事也好有个照应。正好路上遇着张汧，便说好一同去。两人备了门生帖子，先去了卫向书大人府上。上门一问，才知道卫大人半个月前回京就被皇上点了春闱，如今已经锁院。卫大人料到陈敬会上门来，早嘱咐家里人盛情相待，却不肯收仪礼。再细细打听，陈敬方知想去拜访的几位乡贤都入了会试，照例也已锁院。只有一位李祖望先生，因是前明举人，并无官差在身，肯定在家里的。两人便辞过卫家，奔李祖望府上而去。

照卫大人信中讲的地方左右打听，原来李祖望家同快活林客栈很近。李家院墙高大，门楼旁有株老梅斜逸而出。陈敬上前敲门，有位中年汉子探出头来问话。听说是卫向书大人引见的山西老乡，忙请了进去。这人自称大桂，帮李老先生管家的。两人绕过萧墙，抬眼便见正屋门首挂着一方古匾，上书四个大字：世代功勋。定眼细看，竟是明嘉靖皇上御笔。陈敬心想李家在前明必定甚是显赫，卫大人在信中并没有提起。大桂先引两位去客堂坐下，再拿了卫向书的信去里面传话。没多时，李老先生拱手出来了，直道失礼。

大桂媳妇田妈上了茶来，李祖望请两位用茶，道：&ldo;我也听说了，山西去年科场出了事，陈敬险些儿丢了性命，好在卫大人从中成全。卫大人忠直爱才，在京的山西读书人都很敬重他。&rdo;

陈敬道：&ldo;卫大人盛赞您老的学问和德望，嘱我进京一定要来拜望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