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苏苏已经倒退成七岁孩子的模样了,百里徵再也沉不住气,交代了泷泽跟宝儿,自己只身一人前去天机阁请陆拾依。
然而才刚过了一半的路程,泷泽便急匆匆地赶来,通知她邺苏苏已经醒了。百里徵一听到消息,毫不做停留的便赶了回去,一推开房门,只见邺苏苏又露出了上一次醒来时的表情。
茫然、无措……和恐惧……
邺苏苏抬头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切的朝她跑去,太过匆忙而被自己绊了一跤,眼见着就要摔倒在地。
百里徵脸色一边,倏地冲了过去,及时接住了快要倒下的邺苏苏。真的……太过渺小,太过脆弱……
紧紧将人搂在怀里,百里徵忍不住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她怕……她真的很怕邺苏苏再倒退生长,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模样呢?下一次,还会记得她吗?
&ldo;徵……徵儿……&rdo;
软绵绵的带着些哭腔,让百里徵的心都忍不住揪在一起,痛到难以呼吸。
&ldo;我在……师父……徵儿在呢!&rdo;
小小的一个,抱在怀里几乎没有分量,百里徵更舍不得放下邺苏苏了,生怕被磕伤了撞坏了。天行宗内气氛十分压抑,等到邺苏苏睡下以后,百里徵才去找了几位长老,细细询问了师尊的事情。
那是一件谁都不忍再提起的往事,已经数百年过去了,几位长老为了邺苏苏着想,便再也没有提起过他们的师父。只因为在数百年前,异灵根的邺苏苏触发了天雷,险些丧命在那八十一道天雷之下,而她之所以完好无损地活着,则是因为那整整八十一道天雷,都被她的师父抗了。
兀宁师尊……也正因此被天雷重伤。等到天雷散后,众人找到兀宁师尊的时候,只见他紧紧将邺苏苏护在身下,邺苏苏早已昏迷,而兀宁师尊,却没了气息。
邺苏苏自那以后成日以泪洗面,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几位长老为了邺苏苏能够释然,便封住了她对此事的记忆。在邺苏苏的记忆里,她的师父,则是因渡劫失败,葬身在了天雷之下。而这次却不知为何,邺苏苏竟想了起来。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沉重,几位长老皆是低头叹息着,师父与邺苏苏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师父既已仙逝,他们又怎能怪罪邺苏苏?说到底都是命啊!
举着沉重的步子回了金绞阁,百里徵站在寂寥的金绞阁内,抬头望着清冷的夜空,心中一片凄然。
若是能让邺苏苏好起来,哪怕是用她整条命来换,她也毫不犹豫。只可惜……就是用尽她这条性命,也换不回邺苏苏的完好无损。
夜深了,她得守在师父跟前,不能再放着师父一个人了。
对……师父她……
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又被不着痕迹地抹去,百里徵抬头,哑然地看着站在廊前的邺苏苏,她赤着一双脚,欲言又止地看着百里徵。
恍然就想起了几年前,她下山历练的那天,邺苏苏站在廊前,目送着她离去,眼神中是不舍,是担忧。
夜深露重,百里徵一个箭步冲到邺苏苏面前,心疼的抱起了邺苏苏,将人搂在怀里,将那双小脚丫揣进腋下,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颤。
邺苏苏只是睁圆了眼睛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像个小傻子。
看着这样的邺苏苏,百里徵心中弥漫着苦涩,从空间拿出一件大氅,轻轻抖开,将邺苏苏包裹在了里面。
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哭腔,轻声问道:&ldo;师父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泷泽呢?&rdo;
邺苏苏轻轻摇头,定定看着她,那眼神中似乎有着呼之欲出的情感,让人心动。而后回抱住了百里徵,搂着百里徵的脖子,像是得到了世间的珍宝,缓缓笑开了。
小小的面庞之上,淡淡的笑容令天地失色,百里徵也不由得看呆了。
她搂着百里徵的脖子,轻轻蹭着百里徵的脸颊,笑道:&ldo;喜欢徵儿。&rdo;
百里徵身子陡然一颤,那被努力克制住的眼泪似乎就要夺眶而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钝痛而闷窒。
她的师父啊……
她的师父从来没有忘记她,她的师父说……喜欢徵儿。
她想说&ldo;我也喜欢师父,最喜欢师父&rdo;。可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徒留满面的欣喜与感伤,数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形成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ldo;呐,徵儿……&rdo;
&ldo;徵儿在呢,师父。&rdo;
她抱着怀里的邺苏苏,坐在秋千之上,微微荡着,垂眸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的小小欣喜与神秘。
这次苏醒后的邺苏苏,比以往的话要多,而且隐约有了从前的影子,那般的温柔,恍惚在她眼前的,就是当初的邺苏苏,未曾变过。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百里徵知道的,她知道她最爱的师父还是没有完全记起来从前的事。于是当邺苏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喜极而泣,在小小的邺苏苏面前,哭得更像个孩子。
月色下,寒风中夹杂着春天的气息,泥土和草香糅合成了一种芬芳,邺苏苏的眸中仿佛盛着漫天星光,她说:&ldo;徵儿,我们成亲好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