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在苍诺眼里一闪即逝。
「朕,在问你的话。」
苍诺一心一意地帮他脱下衣服,看着晶莹几近透明的胸膛坦露在眼下,狠狠压抑着不去用指尖磨娑。
「有什么不服气的?」苍诺让皇帝坐下,帮他脱裤。
皇帝僵了一下,不论心里怎么叮嘱苍诺不过是个和小福子一样该伺候他的人,到底还是不愿意,轻轻推开苍诺的手,背过身自己脱了,坐进暖洋洋的温水里。
苍诺也不在意,站到他身后,主动帮他揉肩。
男人的力道和手掌粗糙的感觉,都远异于女人和太监,皇帝惬意地叹了一声,向后仰着肤色过白的细长脖子。
「要留在朕身边,就要懂得上下尊卑。」皇帝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语气像谈心。
苍诺低头看去,清秀俊美的脸在雾气中朦朦胧胧。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悲哀。这个倔强的人,从小就被教导得认死了一条至高无上的路,不论什么事,都中毒似的要往这上面靠。
不循着这样的思路往下想,就会不知所措。
苍诺的手在光滑的肩膀上缓缓揉着,问,「什么是上下尊卑?」
「朕在上,你在下,朕是尊,你就是卑。」
皇帝笃定地回答了,以为苍诺会有所反应,不料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苍诺又问,「我这样伺候你,你喜欢吗?」
「思。」皇帝想了想,叹气,「打一开始就这样多好,有规矩,什么事都好办,你又何必去挨一刀狠的?」
苍诺忽然停了手。
好一会,他笑道,「你的规矩真多。」虽然笑着,语气却有点冷。皇帝后仰着头,想瞧他的脸色,隔着雾气,觉得他脸上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情。
「起来吧,水变冷了。」苍诺说,声音又变柔和了。
皇帝敏感地察觉气氛变了。
从水里起来,心里添了一丝新的烦乱,这次他没让苍诺帮自己穿衣,悻悻地把衣裳随便穿了,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自在。
对,要是问心里那句真话,他是有点喜欢这个蛮族在身边的感觉。
这里面应该多少有着喜新厌旧的意思,毕竟这人是个王子,又是外族人,就算不仅礼仪,里里外外透着新鲜。
以他天子之尊,这么一点乐趣,怎么也不该被剥夺。
太后的提醒,他记在心上。天下之大,予夺予求,只要记住了自己的位置,别让有的人高过了自己,其实对一个人好点坏点,让一个人对自己挨挨碰碰,都不是过错。
这是……君恩。
留着苍诺服侍几天,闲时天南地北地聊上一两句,等新鲜劲过了,遣他出宫,最多赏赐点什么。
想通这个,皇帝满脑子要把苍诺弄走又不大想苍诺立即消失的冲突顿时化为乌有,所以今天对苍诺的态度,自然就好多了。
但现在……只是浅谈了两句,满心的不愉快又莫名其妙被勾了起来。
皇帝穿好了衣服,迳自回到寝房,身后有声音,苍诺跟着他回来,还随手关上了门。
皇帝坐上床,把两条从热水里浸泡过,现在泛着粉红色泽的小腿伸进被里。
「朕要睡了。」他生硬地说了一句。
苍诺一言不发,过去把几个大蜡烛都吹熄了,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沉默的房间让皇帝觉得憋闷。
「开点窗。」皇帝吩咐。
他也觉得自己今夜别扭得像个胡闹的女人,可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烦躁。
苍诺过去,把窗开了半扇。秋风从外面跑进来,将帘帐狠狠抚摸了一遍,皇帝察觉到冷意,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
帐外一点声音也没有,苍诺似乎站在原地没动。
刚刚还打算快点入睡的皇帝,现在全无睡意。那个人就在帐外,无声无息,存在感却大得惊人。他情不自禁压着呼吸,想听清楚苍诺的动静。
好一会之后,皇帝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睡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