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著名作家田特里亚科夫1988年在《各民族友谊》杂志第九期的小说《狩猎》中写道:
……高尔基举行例行午宴。斯大林及其忠诚战友光临。
蓝英年:&ldo;拉普&rdo;总书记阿维尔巴赫(2)
……大家都喝得飘飘然了,大概此刻心情最好的莫如宴会主人了,他动情地说:&ldo;作家兄弟吵嘴闹意气真不好,不再吵闹该多好啊。&rdo;这发自内心的和解的呼吁令在座的人肃然起敬,大家赞许地沉默片刻,都把悲愤的目光转向阿维尔巴赫和法捷耶夫。斯大林手持酒杯或未持酒杯站起来,把两人招到自己跟前。
&ldo;不好啊,&rdo;他慈父般地说。&ldo;太不好啦!讲和总比吵架强。我请你们都伸出手来,握手言和!&rdo;
斯大林的请求可非同小可。
法捷耶夫是个心怀坦荡不记仇的人,向阿维尔巴赫迈了一步,伸出手来。可阿维尔巴赫瞪了他一眼,把手慢慢背到身后。法捷耶夫的手悬在空中,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伟大领袖和导师同法捷耶夫一起陷入尴尬处境。
如果斯大林不及时出卖失败者便不是斯大林。他眯起黄眼睛说:
&ldo;法捷耶夫同志,你太没性格,是个软弱的人。阿维尔巴赫有性格,他能保持自己的尊严,可你不能!&rdo;
……仿佛从此刻起法捷耶夫便平地青云,地位远在其他作家之上,他的对头们立即黯然失色。法捷耶夫没有性格,而阿维尔巴赫有,……阿维尔巴赫很快便被逮捕,完全消失。
田德里亚科夫是20世纪40年代末步入文坛的,这件事不可能亲身经历,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现已年迈的拉普评论家列文在1990年《文学问题》第十期《有过那样的时代》一文中也重复过上述说法。但他同田德里亚科夫不同,不仅认识阿维尔巴赫,而且还因同他关系密切而被开除出苏联作家协会。他的话加深了这种说法的可信程度,可能从阿维尔巴赫本人或参加那次午宴的人那里听来的。即便传说不可靠,但此后拉普领导人的命运迥然不同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1934年苏联作协成立后法捷耶夫是领导人之一,后来又当了九年的总书记。被西蒙诺夫在《我这一代人眼里的斯大林》一书中称为法捷耶夫狗腿子的叶尔米洛夫担任《文学报》主编,号称苏联首席评论家,唯法捷耶夫马首是瞻。李别进斯基虽未升迁,但在一次次腥风血雨中,均能安然度过,化险为夷。唯独&ldo;有性格&rdo;的阿维尔巴赫在劫难逃,一步步走向死亡,并死得惨烈,死后仍背着千载骂名。
1934年阿维尔巴赫参加苏联作协组委会,工作出色,受到高尔基好评。但很快便被调往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任乌拉尔重型机器厂党委书记,在这岗位上他表现得同样出色,深受青年团员们热爱。1937年2月调回莫斯科等待重新分配工作。这时他已感到凶多吉少,主动给斯大林写了一封效忠信。但斯大林最不喜欢有性格的人。同年4月23日《列宁格勒真理报》刊登一则消息:&ldo;人民敌人阿维尔巴赫已被揭露。&rdo;阿维尔巴赫被捕的消息令他的对头们欣喜若狂。以《乐观的悲剧》成名的剧作家维什涅夫斯基把阿维尔巴赫1931年写的小册子《纪念马雅可夫斯基》赠送给列夫派作家阿谢耶夫,扉页上恶狠狠地写道:&ldo;写于布尔什维克作家同托洛茨基匪帮了结旧账的日子。他们害死了我们的马雅可夫斯基。此书便是罪证。让我们用它投向敌人。&rdo;&ldo;他们害死马雅可夫斯基&rdo;是从后者遗书中那句&ldo;应当同叶尔米洛夫对骂到底&rdo;引伸出来的,实属牵强。至于认定阿维尔巴赫是托洛茨基分子,众口铄金,谁也不知听谁说的。大概因为托洛茨基曾为阿维尔巴赫1922年所写的《列宁与少年运动》一书作过序。但阿维尔巴赫写的是列宁,而1922年托洛茨基是列宁的亲密战友,座次排在斯大林前面。以此断定他是托洛茨基分子未免荒唐。亚戈达是他姐夫,便把他说成亚戈达的亲信,是把亲属关系当成政治勾结了。1961年6月最高苏维埃军事法庭为阿维尔巴赫平反,但并未为亚戈达平反,足以证明他们纯属亲属关系。阿维尔巴赫到底为什么被捕呢?1973年西蒙诺夫才向列文道出真情。列文在前面引用过的文章中写道:&ldo;阿维尔巴赫因卡巴科夫&lso;案件&rso;被捕。卡巴科夫是1914年党员,斯维尔德洛夫州州委书记。乌拉尔重型机器厂出了事故。在当时那种气氛中定为破坏活动,于是便制造出卡巴科夫案件。阿维尔巴赫担任过该工厂党委书记,此时虽已返回莫斯科但仍被牵连进去。他是1937年4月4日在莫斯科被逮捕的,被押解回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他已被折磨到痛苦的极限,押他上楼的时候,他从楼梯口跳下摔死。&rdo;阿维尔巴赫的确有性格,自知已无生望,不让别人枪毙他,自己杀死自己。
蓝英年:&ldo;拉普&rdo;总书记阿维尔巴赫(3)
阿维尔巴赫虽已平反,但在不少人眼里仍是凶神恶煞般的人物,这是有人把拉普的劣迹通通推到他的身上。为了把他同在作协担任要职的前拉普领导人区别开,甚至说法捷耶夫等人在20世纪20年代已看清这位克里姆林宫小少爷的真面目。1961年出版的法捷耶夫文集中有他致高尔基的信。1932年3月14日的信中写道:&ldo;……卢戈夫斯科伊和我过得非常友好,我们大家拼命干活。&rdo;删节号所删去的正是阿维尔巴赫。在其他信中还多次向高尔基夸奖阿维尔巴赫:&ldo;您对他的评价完全正确。他是难得的好同志,在文学界工作并非偶然,把自己完全奉献给文学事业。他的工作极为有益。&rdo;这些话从文集中通通删去。仿佛拉普的错误都是他一个人犯的,法捷耶夫等人皆白璧无瑕,因为同他素来不和。这个神话一直流传到20世纪8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