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若很少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她言语不成句,也没有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说出来,似乎只是一种忍耐了很多年终于忍耐不住的宣泄。
沈轻若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说:“那时候家里欠的钱比较多,奶奶本来已经退休了,又去培训机构找了份工作……那阵子她工作得很晚,有时候回来得比我还晚……公交车和地铁停运了,她为了省钱,就直接走回来……我劝她打车,她说好……那天,她又步行回家,离家只有一站地了,她……”
如果一切的灾祸都是那么板上钉钉,无法更改,那就像迷信的人那样,哀叹都是命好了。
这些年来,沈轻若想了很多个“如果”。
如果她给奶奶约好车,如果她好好劝奶奶,如果她没有去快餐店打工,如果她早一点下班,如果她去接奶奶……
太多的如果了,但凡有一个成真……
可偏偏就差这么一点点。
就差这么一点。
明明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明明可以通过她的双手改变,而她却错失改变的机会。
多少次她梦见自己走在去接奶奶的路上,偶尔几次走到目的地,奶奶笑着跟她说,走,我们一起回家。
孟迟脖颈感受到凉意,沈轻若的眼泪掉落了下来,孟迟眼眶发酸,再也忍不住了,低头吻沈轻若的长发,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陪着沈轻若无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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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若在孟迟的怀里靠了会儿,又起身拿纸巾,擦拭孟迟脸上的泪痕,她刚刚哭过,声音沙哑得厉害,语气又很轻柔,似乎已经缓过来,说:“你怎么回事?哭得比我还厉害?”
孟迟本来还在忍着,见被沈轻若发现,便不再忍着了,发出轻轻的抽噎声,她接过沈轻若手里的纸巾,说:“我……心疼你。”
沈轻若这才意识到,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为她掉过眼泪了,跟她说“我心疼你”。
可能是她很少对别人说起这些遭遇。可能也是她为人处事的方式,令别人很难对她抒情。
十八岁那年,她站在手术室门口,明明是大夏天,她却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孟迟拉着她的手,她感到一丝暖。
寒风呼啸,她身处其间,然后有人走过来,为她升起了屏障。
沈轻若身体渐渐回暖,抬手碰了碰孟迟的耳朵,轻声说:“不哭了。”
月光下,她们对视着,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泪光,发红的眼眶。
片刻后沈轻若起身,语气已经恢复正常,只有一丝哑,说:“刚才你饿得都从卧室里冲出来了,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吧。”
孟迟不像往常那样辩解自己不是饿,然后还用打直球的方式说,是因为担心你。
她只说自己不饿。
沈轻若却揉着她头,一副觉得童言无忌的模样:“小孩长身体,最容易饿了,吃点东西再睡,胃里暖洋洋的,心情也会变好。”
沈轻若刚才见孟迟哭得那么厉害,心想孟迟可能触景生情了,想起了自己过世的母亲。
今天沈轻若的心情起伏很大,孟迟怕累着她,便跟着她去厨房,说:“我自己来就好。”
沈轻若打算煮面,孟迟却什么事情都不肯让她做。
孟迟:“你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