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新也附和:“看来金玉这姑娘真是老实,有什么问题她也不直说,自己吃苦也不告诉我。唉,看来是我误会了她。”
这话说得真是漂亮。前面污蔑金玉没有消毒,所以账目简单,反正金玉已经走了,温凝主家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怪到他头上。
现在真相大白,他又跳出来做好人,明着是说自己误会了金玉,却也是暗地里指责金玉自己有嘴不会说。
正说反说,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王大新的错。
“金玉她是自己不会说,还是说出来没人管——王大新,你真当我温凝是傻子么?”温凝拍着桌子,用力按着胸口,“这些年,你在马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暂且不计较。你回去好好反省自己!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必不饶你。”
“是是是,多谢主家的宽厚,以后我一定尽心做事,不敢有一丝懈怠。”王大新趴在地上。
这事终于是过去了,他长舒一口气,看他以后怎么整饬霍芙这个臭丫头!
“主家,我有话说。”念玉忽地站出来。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王大新也是。
得了温凝主家点头,念玉道:“金玉的性子,老实少话。那桃川呢?桃川不知怎么得罪了王管事,他日日让桃川打扫马厩,还把赵全支走。桃川想要去找沈公子说说情,半路就被拖回来赶走了,绿微还因为这事挨了好几十板子。”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霍芙挑挑眉头,念玉这样通透的人儿,怎会帮金玉说好话,贸然得罪王管事?
“你疯了!”王大新缓过神来,起身去捂念玉的嘴。
周围两个小厮拦住王大新。
念玉微微一挪步子,跪在温凝面前:“主家,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姐妹和桃川相处大半年,她什么性子我们都是知道,没有坏心,就是脾气躁了点。可她努力了这许多年,一下就被赶出去。今日我就为了桃川,求您给个公道吧。”
这可情真意切,念玉说完便吸着鼻子,在地上重重磕头,那声音如同鸡蛋大的石头,“砰”地撞在大家心上。
“主家,这念玉上次同我闹了矛盾,她这是趁机落井下石呢。”王大新重新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念玉以头抵地,哀哀哭着,小声地说:“主家,我……我没有扯谎。您若不在家里,王管事便只手遮天,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有几回他见没人,竟还想对我动手动脚,幸得我跑得快,可……可我也不敢和他对着来。”
温凝主家气得话都说不出,半晌才看着环视周围的姑娘们,盯着其中最瑟缩的影子:“绿微,你来说,是真的么?”
绿微早已泣不成声,还没点头,众姐妹们早一步跪下去,乌压压一片:“主家,请给桃川一个公道,给我们做主!”
这一众姐妹三十个,早就被王管事压榨得敢怒不敢言,不乏被他动手动脚的。
今日有这个绝佳的机会,自然要火上浇油。更何况,这次若不能将王管事连根拔除,不管谁替金玉的位子留下来,都不会好过。
更出人意料的是,一旁服侍的必春和梨之,也跟着跪下去,无声胜有声。
“好啊,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腌臢事,王大新,你胆子可真是够肥。”马场里头,一年上头都是青春少艾的女孩子来往,竟没注意到王大新这个渣滓,温凝气得头晕,勉强撑着站起来,唤人:“把赵全给我叫来。”
王大新一下瘫在地上,他知道,这次自己是真完蛋了。
·
王大新的事情处理完,史慕蓉前来禀报,马场的防疫工作终于做好。此时已入夜,温凝对着澄澈的烛火发呆,窗外的寒风吹进来,将烛火摇摇晃晃。
“主家,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史慕蓉上前两步,“我扶您去洗漱歇下吧。”
温凝点点头,对镜卸了钗环。
史慕蓉从里边净室出来:“主家,热水兑好了。”
“不急。”温凝仿佛猛然醒转,手中扔了钗,披上外衣,吩咐史慕蓉,“你快派人去沈公子府上通传,我有事找他商议。”
就怕沈浪已经就寝。
“这么晚了,沈公子怕也准备歇着了。”史慕蓉望着门外,夜色正浓,远处的鳞次栉比都成了黑色的剪影。
“你是我的人,还是沈浪的人?照我的吩咐做。”温凝对下边的女孩子从来都是言辞温柔,鲜少发火,这是头一回了。
史慕蓉赶紧低头出去。
这时辰确实该睡了,不过沈浪睡不着。罕见地叫人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安置了干果吃食,还喝了两壶酒,眼下无花,只有黄澄澄的果子,和天上一轮细细亮亮的月亮。
这月光温柔,沈浪却想起了下午时,他在院子里碰见的女子——薄唇嫣红,恨恨地看着他。她的眼眸漆黑,有水光点点,如同黑夜中粼粼的湖中波光。
微醺时,温凝裹着一身黑色大氅前来,微微福身。
“温夫人半夜求见,为了疫病的事?”沈浪手中还抓着那罐酒,“若真有什么事,我也帮不了你。”
这马场有一半是沈浪的,可这语气听起来,十分的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奴家知道。现在凉雁关形势严峻,马匹供需本来紧张,若有疫情必得断腕救命,奴家不敢、也不会跟大人提这样的无理要求。不过,”温凝道,“奴家确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