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很喜欢这芳和公主,她亲切随和,却又有着和宫主一样的果断坚毅,单从她肯对宫主这样的江湖人士倾心便可看出,她眼中的阶级观念是很淡薄的。
接风宴用完,粉黛也不好就走,陪着芳和吃茶聊天,芳和便问道:「胭脂哪里去了?怎不见她人影?」
粉黛笑着道:「她忙了半天。这会子大概替我去照看雪衣公子呢。」
「啪」的一声,芳和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粉黛见她花容失色,忙放下茶奔过来:「郡主这是怎么了?」又向外面喊道:「来人,快请大夫。」
芳和一摆手道:「不用了。我只是一时过于惊讶而已。」又问粉黛道:「你说苏雪衣,可是那个江湖中有名的血衣神捕吗?他被独孤抓来了,是真的吗?独孤d算怎么处置他?」
粉黛这才放了心,笑道:「郡主可吓死奴婢了。您说的都没错,就是那个血衣神捕,被我们宫主生擒了。不过怎样处置,奴婢不清楚。郡主也知道,咱们做奴婢的身份低微,哪能知道宫主心里的想法啊。」
芳和又拿起茶,叹了一口气,沉吟半晌方道:「我在皇家宴会上曾见过他,确是风华绝代,有若高山之雪,也难怪我那昏庸的皇帝叔叔垂涎了他这么久,却始终不敢动他,那昏君本来也就配不上这样清傲的人儿。更难得是他忠君爱国,确是个至诚之人,我虽和他属敌对立场,却对他佩服有加,若就这样杀了,实在可惜之至。」
粉黛一听这话,不由眉眼都笑开了,禀道:「何曾杀过呢?宫主大概也是和郡主一般想法,因此人现在还在宫主的暖阁儿里住着,命我们好好伺候着呢。宫主如此礼遇于他,就算是个石头做的人也要感动,何况他还是个血肉之躯呢?」她可没敢说独孤傲如此对待苏雪衣的真正缘由。
芳和一下子站了起来,急走了几步,忽然站住,看着粉黛冷冷一笑道:「粉黛,你老实告诉我,独孤对苏雪衣动情了吧,而且这情还不是一般的深,是吗?」
她笑意盈盈时便像邻家亲切的姐姐,可一旦冷下来,立时就让人感觉到了她的无上威严,粉黛「扑通」一声跪下道:「并无此事,郡主……」她还没说完,芳和便冷笑一声d断她,道:「你还骗我,以独孤这样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不是对苏雪衣动了至深至诚之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情。」
她幽幽叹了口气,扶起粉黛道:「照说,苏雪衣这样的人,倒也只有独孤能配得上,而且从夜朝开始,男妻男妾之事也已渐渐被大家认可了,就算将来封他为男妃乃至男后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苏雪衣这样的人,不可能为我们所用。我爹曾多次提醒过独孤,蓝挺和苏雪衣虽是难得的人才,但对擎风王朝一片忠心,就算投降也是假意,以待伺机反扑。不杀他们就有如养着两只老虎在睡塌之侧,因此让独孤不可起惜才之心,一旦抓获,格杀勿论。当初我也对我爹这番话颇有微词,认为太残忍。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赞同我爹的话了,蓝挺和苏雪衣认定了八皇子忠孝仁厚,可继承大统,全力辅助于他,根本不可能为我们所用。他们哪想得到治理国家并非仁义忠厚就行啊。所以苏雪衣必须除去。」
粉黛看着她,凭心而论,她虽是一介女流,也道芳和说得有道理,但是独孤傲的吩咐犹在耳畔回响:「郡主,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瞒你了,我们宫主对雪衣确实有情,根本不忍下手杀他。宫主既然能这样做,想必也会有他的对策收服雪衣吧,毕竟雪衣也对宫主动了感情。」
芳和凝视着屋内一盆鲜艳如血的小花,半晌忽然坚定道:「他不忍心,就让我来吧。无论如何,苏雪衣必须除去。否则……独孤现在就对他恋恋不舍,将来说不定会为了他放弃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
粉黛大惊失色,忙拦阻道:「郡主万万不可,宫主走的时候曾让奴婢好生看着雪衣,如今郡主动手杀了他,宫主面前奴婢要如何交代,更何况宫主也曾说过他如此对待苏雪衣,自有他的用意,还说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郡主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坏了宫主的计划啊。」
芳和眉毛一挑:「哦,有这种事吗?」坐下仔细想了一想,她才冷笑一声道:「独孤怎么这么糊涂了?他的用意是要引蓝挺前来,然后一网d尽吗?何须如此费事?他想杀蓝挺,只要派上绝世宫几个高手走上一趟,也就是了。但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用意?」她抬起头来:「粉黛,你可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吗?说来我听听。」
粉黛依言将从卿卿那里听到的全部过程讲了一遍,芳和蹙起眉头,良久,她忽然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的用意了。独孤啊独孤,没想到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是对他有情不忍杀他,原来你是不想让他这么痛痛快快的死去。好,好狠的心,不愧是一代枭雄。」
粉黛听的完全糊涂了,芳和见她茫然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道:「我问你,独孤在苏雪衣要炸毁绝世宫的时候,说的是何等绝烈,连恩断义绝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在战后对苏雪衣又是如此的悉心照顾?」
粉黛点点头:「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想来是宫主用情太深的缘故吧。」
芳和断然否决道:「不会,独孤用情再深,也不可能马上原谅一个险些杀了他,毁了他一生基业的负心人。我刚才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现在我彻底的明白了,粉黛,你的主人实在可以称做天下第一狠心人啊。他知道我要前来,故意做出对苏雪衣情深似海的样子,我是他的未婚妻,一听到这样的事,怎么还会保持理智,嫉妒气愤之下,又怎么能放过夺了自己丈夫的狐狸精。想那苏雪衣还正在他布下的柔情陷阱里品尝着甜蜜的滋味,忽然见到他已有了未婚妻,那从万里云端坠入无底深渊的感觉将是多么痛苦。独孤啊独孤,你用这样的方法来报复苏雪衣对你的无情,虽然高明,却实在稍嫌狠毒了一些。那样一个人,不该承受这样的煎熬的。」
粉黛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难怪宫主这样说呢,那郡主现在怎么办?」
芳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若一刀将他杀了,苏雪衣一世英豪,怎能让他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若将真情告之于他,对他又实在是太残酷,到底我该怎么做呢?」
粉黛本是个聪明的丫头,却因独孤傲平时确是冷血性格,此时不由被芳和一番话说的信了七八分。见芳和拿不定主意,她也没了主张,忽听芳和问她道:「星光使者褚良还在宫里吗?」
粉黛点点头:「是的,宫里现在以他的地位最高了,宫主临走的时候,吩咐一切公务都由他暂代处理,郡主可是要奴婢找他前来吗?」
芳和大喜道:「好,就找他过来,我要与他商议商议。」
暖阁儿里,胭脂折了一枝梅花插在桌上的古董花瓶里,苏雪衣倚在床边看书。
忽然「吱呀」一声,门被d了开来,走进一名面无表情的男子,面容倒也普通,只是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无形的威严气势。
苏雪衣抬眼望去,只见他正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整了整衣角发稍,从容道:「兄台周身杀气环绕,想必是来送雪衣上路的吧。」
褚良点了一下头,森森道:「你知道就好。」说完便要拔剑,忽觉眼前一道青影一闪,一只纤纤素手按住了他的剑柄,胭脂眼望着他,一字一字道:「褚使者剑出必见血,事非寻常,还望使者三思才好。」
褚良望向胭脂,冷冷道:「不过是个丫头,也敢拦我,让开。」
胭脂低头一笑:「不错,奴婢只是个丫头,地位低下,但奴婢知道,绝世宫真正的主人是独孤宫主,奴婢并没有听说宫主告诉过谁,要让褚使者杀掉苏公子。」
褚良冷哼一声:「苏雪衣与绝世宫有不共戴天之仇,况且至今不肯归降,必须除去。」
胭脂道:「褚使者说的这些话,我都知道,也都有道理,但那又怎么样?这些终究还是要宫主说了算,反正我只听宫主吩咐。」
褚良急道:「你……你明知宫主不在宫里。」
胭脂冷冷道:「宫主确实已经离开宫了,而且两位护法,三位使者也一同随他前去,目前宫里只有褚使者地位最高,我也知道宫主走前说过,宫里的一切公务,都由褚使者暂代处理。」
褚良冷笑一声:「你既知道就最好,还不与我让开。」
胭脂摇了摇头:「褚使者,宫主只说宫内的公务全由你处置,可他与苏公子之间的恩仇情义纠缠,当属宫主自己的私人恩怨,好像不应由褚使者过问吧。」
「你……」褚良大怒,他平日里与胭脂也算相熟,怎知此时这大丫头翻脸无情,为了护着一个绝世宫的敌人,竟和自己针锋相对起来。论起言词犀利,他哪里是胭脂的对手,不由恼羞成怒,却见胭脂丝毫不惧的望着他。有心动手,却思及胭脂不同别人的身份,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