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傥完全蒙在鼓里,伺送亲的人一走,他涎笑了靠近,拿了杆子在卢绣儿的红盖头下乱晃。卢绣儿暗自好笑,呵呵,这家伙还想逗她呢,沉住气巍然不动。
苏傥晃了一阵,见卢绣儿这回没上当,标准的淑女风度,他却耐不住了,只能乖乖地挑开盖头,低低唤了一声:“娘子……”
“相公。”卢绣儿红艳艳的脸在烛火下盈盈动人,这一声叫唤亦柔情满腔,听得苏傥心中无比舒畅。这个美娇娘终于是他的人了。
用手托起她的脸,他想起那一回的偷吻,不免得意:“你知道吗?它早就是我的了。”
卢绣儿不解地看他。
苏傥用手指划过她的红唇,卢绣儿浑身一麻,像是被点了穴。待清醒过来,犹疑地问:“什么意思?”
“我——偷吻过——它!”
“啊!”卢绣儿又羞又急,这个色鬼!几时的事,她怎么想不起来。只有……依稀记得那回她睡醒,见他的脸离得特别近,当时还吓一跳,以为见鬼,结果他说脸上有墨汁就糊弄过去。
原来那时就被他占了便宜。卢绣儿随手抓过一只枕头,砸在他身上。苏傥扔开枕头,心下一阵情动,慢慢地贴过去,想要吻上她。她却一把推开,对着他错愕的脸笑嘻嘻地说:“等等,我做了好吃的给你……”
“还有什么比它更好吃?”他以为她随便说说,盯了她的嘴痴痴地说。
“胡闹。”卢绣儿绯红的脸又添了一抹羞涩,“特意为你做的,你要是不吃,就不洞房。”
苏傥皱皱眉,这丫头搞什么鬼?一准有名堂。
“端上来!”卢绣儿高声向屋外叫。幸好留了这手,可以镇镇他,不然一辈子都是被他“欺凌”的命运,太不甘心了。
陆续端来五大盘带盖子的菜,严严实实瞧不出端倪。
“你知道这阵太忙乱,我也没工夫细细做来,你就尝个味道吧。”卢绣儿言笑晏晏,打开其中一盘,“新婚之夜,你应该不会吐?”
她笑得很安详,可是苏傥明白,他绝对不能吐。卢绣儿说话这口气,就是明摆了告诉他,有个陷阱在等你钻,这真的是个圈套哦,你要吐了那就等着瞧吧!
忍住,苏傥也笑笑地,不能让她小看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怕的。
黑糊糊的,这是酱吧?苏傥知道卢绣儿想必存了要压倒他的念头,这滋味肯定不会好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口中。哇!那个咸!不知道腌了多久的火腿肉,又加了腐乳、豆豉,盐估计放了一斤,咸得就快发苦。他恨不得连舌头也吐掉,可是不能吐啊。
仔细吃呢,其实味道蛮清香醇厚的,可是苏傥顾不得品味了,端起桌上的茶猛灌了几口。
等他咋舌完毕,卢绣儿又揭开一盘。不用说了,咬牙上。
好辣!那火烧的滋味一下蹿到喉咙眼,又直冲冲闯进食道,一路杀到胃里。继而,嘴皮子开始麻了,有点搞不清舌头在哪里,不听使唤。苏傥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卢绣儿,拿过茶壶直接往嘴里倒水。呜,为什么这么辣,欺负人嘛!他平时自诩能吃点辣的,此时不禁甘拜下风。
舌头还没缓过劲,又一盘,是甜的。
比上回吃的酥糖,要甜得多得多,苏傥猜测她是把饴糖浓缩了又浓缩,提炼成最浓稠无杂质的一块。眼看那糖块黏稠地连在一起,咬了一口还有缕缕糖丝牵连不断,就腻味得他想吐了。
可是他必须经过考验。他硬是把糖块在他嘴里嚼来又嚼去,几次咽不下去,可也坚持不吐出来。就这样拉锯了半天,他含了糖,指指茶壶。卢绣儿会意,叫人给他添了水。
苏傥顾不得水烫,倒了一杯,一个劲地吹。卢绣儿掩口直笑。
“你等着,我会报仇的。”苏傥扮出凶恶的样子,龇牙咧嘴说。
“等你会做菜,还要八百年。”卢绣儿才不担心。
她好像说得很对!苏傥懊恼地承认。
水好不容易凉了,他像吃药似的把糖块吞下来。唉,甜尽苦来!吃糖也要这么辛苦。
再一盘,不用说,是苦的。
哎呀,是酸的,苏傥连牙根也开始哼哼,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几十年的老陈醋腌的黄瓜呀!酸到骨子里,就像女人的妒意,杀伤力太强。不行,还得喝水。
咕咚咕咚咕咚。苏傥开始觉得水是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太善解人意。卢绣儿看他挤眉弄眼,实在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捂了肚子笑倚在床架上。苏傥伸手指指戳戳,一副走着瞧的模样。
最后一盘当然是苦的了。苏傥还没吃,已经觉得在冒苦水,等一口尝到,赫赫,果然痛苦。舌头真是多余的器官,能够感觉出这么恶劣的味道,苏傥连肠子都悔青了,他应该晓得最后的必是最难吃的。为什么他义无返顾想也不想就拿起来吃了呢?难道前面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就算要吃,他也该等回过味来吃,或者先吃这个,再吃甜的。现在好了,留了一嘴的苦味,难以自拔。现在他想吐掉的是整张嘴。不,他甚至后悔生了一张嘴,在那样顽强的、充满破坏力的苦味面前,只要有嘴,有了对它的记忆,晚上睡觉就会做恶梦,人生就会有缺憾。
太可恶了,为什么要做这样难吃的东西。他实在太想掐死那个做菜的女人!
苏傥抬起燃烧怒火的眼睛,愕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