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血全被石面吸收才对。他来时已经被再三的叮嘱过,外家血是挂不住的,无法成祭,但只要是皇家血脉就能严严实实地将镇国石包裹起来,把那些云雾全镇压,让它们安定沉睡,那国运便又再延续个几十年。
现在血即没有掉下去,可也没有被石面吸收……
这不对……五姑娘的血应该是被将镇国石全包起来才对。
哪里出了错?
而在汤豆的名字写上去的瞬间,原本空荡荡的大石后,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圆拱门。
汤豆在庞郎人建造的地宫里,见过一个与这一样的门。此时再次看到,心里十分感慨。
它是这样的不起眼。
看上去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破旧玩意儿。甚至门上那些浅薄的花纹,已经被绿藤和青苔所覆盖。
可谁又想得到,正是因为它,人类走向灭亡呢?
显然黎川并不感到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当汤豆的血滴在石上,这个门就会出现。
他不需要任何思考,在门出现的瞬间,转身就向汤豆刺来,直取咽喉。他知道,汤豆不死是自己想做的事是不可能做成的。而在黎川有所行动的同时,汤豆猛地结印向他迎头按去。
在手按到黎川胸膛的瞬间,黎川的短匕已经抵在喉咙,汤豆想起了在狭窄储物室的那一场殊死搏斗。
恍惚间似乎一切重来。时隔几百年,这场生死之搏终于要有结果。
她再进一毫米,印就打在黎川身上,可她再进一毫米,短刃就刺入她的咽喉。
&ldo;席文文!!&rdo;她猛然大叫了一声,手坚定地向前按过去。
第80章它们
在冰冷的利器刺入颈间的瞬间,那个许久不见的大灵猛然现形,它似乎只是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穿过了手持利器的黎川的身躯而已,但汤豆在倒下去的瞬间,黎川也倒了下来。
但他挣扎着,把手里一张符咒,奋力地向门的方向掷去。
汤豆倒得头眼发昏,看向那个门,颤抖的手飞快地结印,驱动大灵向门去,嘴里不停,想把反转颂言念完。
但她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每默念一个字,胸前的灼伤处便更炙热一分,在颂成的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活活地烫死,但下一秒,热感消失了,她低头看,胸口位置灯的灼印也消失了。
而远处,席文文已经冲了出去,这大概是她人生跑得最快的一次,像一只离弦的箭。虽然这样也仍然比驰飞去的符咒要慢一些,但她召来的急风打在了符咒上,使得它猛然停了一下,漂浮在原地空中。
席文文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阻止它,看清了符咒之后对着汤平顺的方向大叫:&ldo;是大贯通咒颂!他是要抹去水氏对门的更改,想叫所有的庞郎人的记忆都恢复过来。他要做第二个鹿氏!!&rdo;
说着,便伸手想要一把抓住这张符。
汤豆想阻止她,但无法发出声音。
就在席文文手触摸到符身的瞬间,整张符突然暴涨发出青白色刺目的光芒,从她手心穿入,由后背惯出,直奔门框而去。
席文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低头看着手心,身体失力而屈膝跪倒。想回头看看身后的门,但已经不能做到。喘息着看向正前方的汤豆。
她的身躯已经无法再维持形状,一会儿是春夏的样子,一会儿是席文文的样子,融合体牢固地嵌合在她的意识体中,它已经非常的壮大,使得她像双头四手四足的怪物。因整个人不停在实体与意识体之间转换,看上去像是闪烁的星辰。
&ldo;文文!&rdo;汤豆叫了一声,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中只有无尽的轰鸣。她挣扎着,想向席文文爬过去,但是她身上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从颈间喷出的血,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地面,她有一种自己漂浮在红色溪水上的幻觉。
黎川似乎也已经没有余力,他身上没有伤口,但每一寸皮肤都在向外渗血,他挣扎着向门爬过去,汤豆用尽一切力气也只是抓住他的袖口。
她想做得更多,但已经不行了,身体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除了寒冷。就仿佛心肝脾肺肾都是冰雕的,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意识也变得模糊。只是死死地抓住那一片袖角,不肯松开。而在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远处席文文扑倒在了地上。
大灵与符咒几乎是同时到达门边,在它们触到门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然后,猛然之间刺目的白光从门上迸发而出,不过一瞬间,便覆盖了天地。世间万物都消失了。
除了这茫茫的白。
汤豆睁开大眼,但什么也看不见。她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那么渺小,被风吹拂便随风飘荡。又觉得自己无比庞大,轻易就吞下山何。
世间一切在这片白中渐渐现显,万物在飞快地生长、死亡、腐败,旧的生命每一个呼气间都在死去,但新的生命在每一个吸气间都在盛开。山川变高又变矮、河流由磅礴至干枯。时间在不停地向前去,又在不停地后退。人在出生,也在死亡。
她甚至看到了庞郎人。
它们的世界那么小。比我们的世界相比,只有一颗珍珠那么大。这颗黑色的珍珠就在镇邪阵中心。每个人都看到过它,但每个人都没有看到它。它像是被人无意遗落在那篷生机勃勃的青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