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我到底相信了唐天重应该没有骗我。
我和庄碧岚俱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他继续囚着庄碧岚,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被他禁锢在莲池之中,成为他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姬。
他实在没有骗我的必要。
那么,摄政王唐承朔病重便不是谣传,他的确因为摄政王的病,才打算拖个一两天再放人。
吃罢午膳,我正想着要不要让无双打听下唐承朔的病况时,外边居然有人前来通禀,说摄政王要见我。
&ldo;摄政王?&rdo;我惊讶地问前来禀报的侍女,&ldo;你没有听错吧?我从未见过摄政王。&rdo;
而传说中身患重疾的摄政王,又怎么知道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南朝女子?
很快想到了唐天重,难道他在唐承朔跟前提及过?
侍女笑道:&ldo;哪会听错?摄政王就是要见住在莲池的清姑娘,听说怕人不明白,还特地加了一句,就是侯爷心坎上的那位清姑娘。&rdo;
无双只怕我紧张,一边帮我预备衣裙,一边笑道:&ldo;王爷对家里人再好不过,就是对下人也和气得很。姑娘模样性格在这里呢,还怕王爷不喜欢?&rdo;
这话说得,怎么好似我要去见公婆似的?
我瞪她一眼,择了件靛青色黛紫镶边高腰襦裙穿了,披了条浅紫色的披帛,便带了无双,随着来人径自出了莲湖,去见唐承朔。
摄政王府本是南朝一位纵情诗书闲散王爷的宅第,包括莲池在内的后院完全是江南园林的风格,回廊曲折,竹径通幽,亭台楼阁,精心独具。但前面正院却轩昂壮丽,飞梁画栋,颇有天朝皇室宏伟气象。唐承朔便是住在正面的五间上房中。
沿了蔓着青葱蔷薇枝的抄手游廊,我走到院前的垂花门前,便有侍女急急过去通禀。不多时,便见探病的男子和服侍的小厮都退避开去,待我被迎进去时,只剩了唐天重的弟弟唐天祺和几名华衣丽服的侍姬围在窗下一软榻前。
榻上卧着一瘦骨伶仃的老年男子,包裹着松软的青金色绸衣,未束衣带,连花白的头发也只是松垮地系在脑后。
如果不是那和唐天重颇有几分神似的面孔,我真的看不出这人居然是传说中南征北讨辅助大周幼主打下这半壁江山的摄政王唐承朔。
唐天祺见我进来,已扶着唐承朔半坐起身,笑道:&ldo;父亲,浅见了没?真的是个大美人啊,这满屋里侍奉的姨娘们,也算是拔尖的了,可实在没法和这江南的宁家大小姐比啊!&rdo;
我急急向前见礼时,唐承朔已支着榻沿向我望来。
他的两腮已瘦得凹陷下去,满是皱纹的皮肤黯淡灰白,眉梢眼角果然如无双所说的那般,看着十分和蔼可亲,并觉不出唐天重那种咄咄逼人令人敬而远之的气势。
他的眼珠也已浑浊,略带卧病已久的呆滞,只是端详我时,明明唇角有着笑意,我依然能觉察出他不经意间泛出的警惕和猜忌。
或者,以我的卑微,他也不需要掩饰他的喜恶。
我只是不明白,初次见面,他为何会猜忌我。何况唐天祺在,唐天重却不在,更让我不安。
&ldo;你叫什么?宁……什么?&rdo;
我垂着眼睑,温顺答道:&ldo;妾身小字清妩。&rdo;
他点点头,慢慢道,&ldo;哦,果然,甚是妩媚,不怪李明昌为你自断股肱,自毁长城,不怪庄碧岚为你满门抄斩,还千里迢迢赶来,要冒险劫你出宫。&rdo;
我品度其意,必是将我当做了红颜祸水之流,垂眸答道:&ldo;古来末世昏君,以天下为一己之私,恨不能将天下美人聚集于囊中,稍有违拗,不惜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枉自令民心不稳,朝臣心寒。南楚灭国,不在于大周南伐,而在于自身失于修持,朽木中空,方才自取灭亡。这是男昏侯咎由自取,也是大周之福,苍天之意。&rdo;
&ldo;哦?&rdo;
唐承朔微眯着眼,似在重新打量我,并没有继续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