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知我猜得没错。
饶城上下,大多是唐天祺的人。只有他能暗中调拨,不动声色地放人大批嘉和帝所遣的高手,并告知我住所的暗门所在,轻易伏击成功。
而唐天祺作为唐天重的亲弟弟,地位仅次于其兄,若唐天重不在,军中原是他说了算。
他说我不是清姑娘,我自然不是清姑娘,他说我是jian细,我自然是jian细。
他们素来兄弟和睦友爱,没有人会认为唐天祺在撒谎。
可我只是不明白,唐天祺和我从来结怨,为何要如此害我?
或者,只是简单地因为相帮堂兄而出卖自己的亲兄长?
我想不通,尽量地仰着头,面对着距我四五步远站着,却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个人。
许久,蒙着眼睛的布条被轻轻扯下。
眼前负手站着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色战袍,容貌俊秀可喜,眸光黑沉如夜,不见半点儿原来的灵动幼稚,正是唐天祺。
他的手中有剑,尚有鲜血沥沥。我身旁有一具壮实的男尸&rso;被人从后背一剑洞穿,分明就是方才那个欺辱我的男人。
我嘴唇嚅动,好久才能问道:&ldo;为什么?&rdo;
唐天祺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指着随从手中的药碗道:&ldo;喝了这药,我便告诉你。&rdo;
腹中的小宝贝一定睡醒了,我觉出它似乎很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立刻答道:&ldo;这是你哥哥的孩子!这是你们唐家的孩子!&rdo;
唐天祺便不再和我说话,斜睨随从一眼,吩咐道:&ldo;灌进去!&rdo;
&ldo;别……不要……&rdo;
我拼力挣扎着,努力往外吐着那会害死我孩子的苦水,却觉喉中咕咚几声,分明滑入了几口,又惊又怕,低头用力地呕吐着,只盼能将那药水都呕吐出来。
满嘴满心俱是那种散发着死亡阴影的苦涩时,本就嗡嗡乱响的耳边,传来唐天祺一声断喝,&ldo;你以为,你这样便逃得了吗?&rdo;
模糊的眼前,似有一道阴影闪过,迅速击在我凸起的腹部。
竟是他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我的腹部。
我甚至看到被绳子勒得圆圆的小腹,在被他踹中的瞬间,似乎还轻轻地蠕动了一下。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凄厉地在陈旧的庙宇中回旋,一道热流,箭一般从身下喷出。
疯狂的坠疼,钻心的绞痛,汗出如浆的绝望惨叫……
一片昏黑里,旋转的夜空,旋转的星辰……
所有的神志都似已游离成一片片的空白……
魂魄裂成了无数个,分不清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有形的无形的,俱簌簌震落在灰尘中,无措地游走……
不知往哪里去……
最后迷蒙的意识里,我被放下来。倒在血泊中。
怀里那件兜肚飘出,落在殷殷的鲜血中,百子嬉戏的图案宛然如生……
男童的嘴唇红艳艳的,在说,娘,看我扑到一只好大的蟋蟀……
女童的衣服红艳艳的,在说,娘,看我放上去一只双飞燕的纸鸢……
男童牵着我的手问我,娘,爹爹什么时候陪我斗蟋蟀?
女童笑嘻嘻地向我说,娘,断了线的纸鸢,会飞到爹爹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