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官很周正,可再厚的胭脂,也掩不住肤色的黯沉粗糙,发上簪的一朵硕大牡丹,更衬出妆容的俗不可耐;南雅意倒是不施脂粉,清丽脱俗,只是唇色极淡,不时掩着嘴咳嗽几声,解衣检查时更有一股难闻的异味传出,令检查的老宫人忙不迭地掩鼻挥手,令她快快出去。
两人在宫人们幸灾乐祸的眼光中一脸沮丧地离了景安宫,走到大道上,才对视一眼,爆出不可抑制的大笑。
静宜院,皇宫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处小小偏殿,形如冷宫,正是我和南雅意的临时落脚之处。
可靠着陈旧窗棂的一张软榻上,正半卧着如今大周朝最尊贵的男子。
或者说,名义上最尊贵的男子。
&ldo;皇上!&rdo;
南雅意领着我,微笑拜倒。
&ldo;起来说话吧!&rdo;
唐天霄也不抬头,修长的手指轻勾,白瓷酒壶中的美酒沥沥而下,刚好将右掌中的酒盏斟满。他一饮而尽,舒适地叹一口气,似在回味着舌尖的酒香。
衣饰平凡,举止慵懒,斜挑的凤眸带着点溺于酒色的迷离,这个少年帝王容貌俊秀,举止优雅,却没有半点王者该有的凌厉和高贵,文弱得像江南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江南士族子弟。
南雅意站起身来,挥了挥手。
我立时明白,忙取来滚水和茶具,看着她熟练地装茶、烫杯、热壶、高冲、低斟,一边泡出清香四溢的茶水,一边和唐天霄说着话。
唐天霄接过茶盏,捏了捏鼻子,笑道:&ldo;还真难闻!&rdo;
茶很香,难闻的自然是南雅意身上的气味。
她自己嗅了嗅,微笑道:&ldo;还不是皇上送来的好东西!真不明白,不是说为皇上择妃么?皇上怎么不许我们入选?&rdo;
&ldo;你们还真以为在为朕择妃么?&rdo;
唐天霄笑,冷冷的讥嘲一闪而逝,很快又转作了不以为意的懒散,&ldo;朕么,年纪小了些,总得先尽天重大哥挑了,才为朕择妃吧?&rdo;
&ldo;康侯唐天锐?摄政王的嫡长子?&rdo;南雅意惊呼,&ldo;纵然他年长些,到底……尊卑有别吧?&rdo;
她这样说着,声音已略略低下去,带了些微的迟疑。
唐天霄之父武帝唐承元十年前英年早逝,诸弟争位,曾经一度让周朝大乱。唐承朔趁势联合了宣太后,立了九岁的唐天霄为帝。经过十年的清洗和权力制衡,如今的朝政大权,已尽数落于摄政王和宣太后手中。
唐天霄年近弱冠,虽贵为天子,每日不过狩猎游玩,连御书房都极少去,更别说处理政事,披阅奏折了。
我明知唐天霄做不了主,忙上前为唐天霄捶着腿,微笑道:&ldo;清妩倒瞧着那些美人长得很是寻常,比雅意姐姐不知差了多少呢!&rdo;
唐天霄微笑,敲了敲我的额,&ldo;就你这妮子会说话!别人朕也管不了,不过……朕总得留个地方,听听琴,喝喝茶吧?&rdo;
外面传来了小内侍低低的口哨,正是催促他回宫的讯号。
唐天霄明亮的眸子黯了一黯,抬睫望着梁间早已褪色的蟠龙藻井,出了片刻神,忽然&ldo;嗤&rdo;地一笑,将饮了一半的茶盏掷出,清脆地碎裂声响起时,他已振衣而起,拿起门口的一支钓杆,潇洒走出了屋子。
静宜院的旁边,有道清溪流过,掩映于密林深深中。
嘉和帝唐天霄是天下第一的闲散帝王,狩猎倦了,忽然便爱上了垂钓,时常带着钓杆在幽静的溪畔消磨着漫漫长日,以能在当天吃到自己钓起的鱼儿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