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泳馆出来,他没跟他们回去。
校方考虑便捷性和安全性,将原本和操场连通的部分安装一组铁护栏,再在游泳馆旁边开一道侧门。
侧门旁边停着几辆摩托,驰见靠坐在后座上,点一支烟。
烈日当空,有风,头发很快吹干了,皮肤被骄阳烤得又热又红。
他把短袖衬衫捏手里,身上只剩一件浅灰色弹力背心。他背微弓,懒懒的坐着。
第二支烟抽完的时候,终于看到跟刚才相似的女孩走出来。
驰见眯了下眼,确定是她。
她穿深蓝半袖和牛仔裤,长马尾,背着黑色双肩包。阳光下,笑容又动感几分。
驰见掐了烟,扭脸借助摩托前镜打量自己几眼,又向后捋了把头发。
然而,她和旁边男生说着话,与他擦身而过,眼神未做停留。
驰见稳稳的坐着,目光一路追随。
他看见她书包上拴的扣饰,是一只黑色皮革制成的鲸鱼,随脚步轻轻摆动,在阳光下隐隐泛光。
他眼前突然浮现她在水中游动的样子,终于想到,那黑色泳衣裹着的身躯像什么了。
而那背影,在走出几米后,忽然停下。
马尾辫不动了,鲸鱼扣饰也不再乱摆,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她回头往这方向看了眼。
第3章
老人院这晚有人去世。
江曼把李久路推回房里,叫她没事儿不要随便出来,以免被吓到。
她住院子最右面,和老人们居住的古宅成直角,很久以前可能是杂物房或是佣人房,重新装修后,反而要比普通住宅豪华一些,八十来平方,她住楼上,江曼与周克住楼下。
她房间的书桌紧挨窗户,窗户正对前院,院当中老人盖着白布,已有车等候,要把他送到镇上的殡仪馆。
老人女婿领着傻姑娘来闹事,等人死后才想起哭天抢地,找人讨说法,眼泪背后的感情半真半假。
死者叫徐桂敏,是自缢身亡,发现她时,她在老人院后院的树上挂着,面相可怖,早已断气。
她今年整整七十二岁,病痛缠身,是附近村子转来的五保户,只有一个没自理能力的傻女儿,后来嫁了同村歪脖儿,逢年过节都不来看一眼,完全当这老母亲不存在。
李久路对她印象深刻,老人心态并不好,平时总是阴沉着一张脸,几乎没见她笑过,就连见面打招呼都是爱答不理。
得知她自杀消息,久路有些错愕,片刻后又完全接受了。也许她对生活不报希望,有这念头很久了,所以才支撑不下去,走了这条路。
上帝之手,早为每个人安排好去处,寿命到了,没人能改判。想想生命本身就无常,死亡有时候离每个人都很近。
久路有时候挺害怕自己小小年纪就看透这一切。
她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只留一道缝隙,外面的哭叫喊闹声清晰传进来,此时只有江曼和几名护工在,忙着劝说安抚。
李久路在桌前静静坐了会儿,拉开抽屉。里面有许多星星纸,她抽出一条,手指捏着两端,在其中一端打个结,然后反复缠绕,用指甲掐出五个角。
她把幸运星投掷到窗边的大玻璃瓶里,瓶子已经快堆满,各种颜色都有,大的大,小的小。形式上的东西,她没太走心。
李久路随手捏了颗,窗外又一阵骚动。
铁门从外面拉开,一辆轿车驶进来。
周克下车,副驾的门也随着打开,里面走出民政局的陈瑞成。周克今晚约了他吃饭,得知消息时两人在一起,他便一同跟了来。
终于见到能主事儿的人,死者家属一拥而上。
最后一颗幸运星捏得歪歪扭扭,李久路把它扔进瓶子,顺手关窗,将窗帘拉严,准备睡觉。
这一晚睡不踏实,她半夜突然惊醒,院子里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尖叫声,仔细听,又好像没有。
久路一时睡意全无,房间很暗,窗外的月光丝丝缕缕,她盯着对面的房门,房门是深色,经由周围白墙反衬,总感觉那是个方方正正的洞穴,黑得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