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行,狠弹!&rdo;徐德龙嘴虽然这么说,蜷局的手指没伸开,停在她的额头前,他发现一根白发,大惊小怪道:&ldo;你有白发啦?&rdo;
&ldo;都多大岁数啦,二十二岁能没白头发?&rdo;丁淑慧说,&ldo;一晃,你都十九岁了。&rdo;
&ldo;二十二岁不该有白头发。&rdo;
&ldo;还不是等你等的啊!结婚那年头一宿你不肯脱衣服,啥也不干,尽寻思玩。&rdo;她怨怼道。
&ldo;干,干啥?&rdo;徐德龙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故意糊涂道。
&ldo;装迷糊。&rdo;丁淑慧嗔道。
一首民谣云:十八岁的媳妇九岁郎,晚上抱郎上牙床,不是公婆尚且在,你当儿子我做娘。
&ldo;当时我不是九岁,十六岁。&rdo;徐德龙说。
&ldo;十六能咋地,&rdo;丁淑慧幽怨地说,&ldo;还不是叫我等你三年多,昨晚你才……&rdo;
&ldo;才什么?说,你说呀!&rdo;
&ldo;缺德鬼!&rdo;丁淑慧羞涩地道。
从时间上算,他们结婚三年,从实质的内容上说,昨晚是洞房第一夜,他们今天在河边洗的是昨晚浪漫的东西。这样说似乎不太可信,夫妻三年一个炕上睡,没那个也太夸张了。世上有许多事情还真说不清道不明,只因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存在,才有有趣的故事发生。
&ldo;今晚有驴皮影!&rdo;村里孩子们的喊声有了新内容,&ldo;谭村长家演驴皮影喽!&rdo;
&ldo;淑慧,&rdo;徐德龙侧耳静听,眼前一亮道,&ldo;皮影戏,今晚咱俩去看皮影戏。&rdo;
&ldo;你做梦吧。咱大哥烦什么你不知道?装气迷呢!上回蹦蹦戏你看成啦?让大哥拧着耳朵给提拎回来,你记性不好,忘性倒不赖。&rdo;
&ldo;你怕他你别去,反正今晚我得去看戏。&rdo;徐德龙有些扫兴,手揉搓骰子,&ldo;皮影可好看喽,那大下巴一出场,就说报、报得告,报告元帅得知情……&rdo;
&ldo;四爷!&rdo;屋外谢时仿喊,&ldo;当家的叫你们过后院去。&rdo;
&ldo;哎。&rdo;徐德龙应声慢悠悠下炕。
&ldo;恐怕你看不成驴皮影戏啦。&rdo;丁淑慧说。
一年到头獾子洞村缺少热闹,难见什么演出。皮影戏班子在那个夏天里到来,应该感谢谭村长,是他在镇上遇到蒋班主,就请到村子里来演了。
驴皮影班子五六个人,挑着箱子、道具走着(步行)来的,被孩子、村人簇拥进村。
第七章摇身从戎(4)
&ldo;老少爷们,多谢多谢!&rdo;蒋班主抱拳向村人致谢。
班主的女儿蒋小香身背一把胡琴,大辫子垂过圆大的屁股下面。一个顽皮村童手指戳下琴筒,小香和善地笑笑。
&ldo;蒋班主你们到我寒舍歇息,&rdo;谭村长迎接皮影戏班子,领他们来家说,&ldo;下晚在寒舍铺场子,呶,台子搭好啦。&rdo;
&ldo;谢谭村长关照,愚弟不胜感激。&rdo;蒋班主半文半白的话,让人听来不大舒服,不太符合小村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性格。
徐家堂屋里徐德富的话也让人听来不大舒服,全家人集中在一起,听候当家的发话:&ldo;听见了吧,皮影戏班子进村演出,有谁想去看吗?言语一声。&rdo;
家人互相对望,没人吭声。他这口气谁敢说出真实想法?
徐德富目光逡巡一周,扫过每一张脸,收回落在手持的茶杯上,用杯盖拨了拨浮茶,呷了一口道:&ldo;驴皮影是狗屁东西,河北&lso;老奤儿&rso;的乌七八糟的玩艺,唱的一色床上风花雪月事,酸,不堪入目,大伤风化,大伤风化啊。&rdo;
二嫂挨丁淑慧坐着,前边有其他人挡着,这就给她们私下交谈提供了机会。她轻轻按下丁淑慧的小腹,意思是问&ldo;有没?&rdo;
&ldo;还空着!&rdo;丁淑慧附在二嫂耳畔道。
&ldo;秋后收成好了,我到奉天给你们请个正儿八经的戏班子,唱上它几天几夜。&rdo;徐德富继续讲他的话,&ldo;时仿啊,今晚早点锁大门,院里的灯点上,谁出去你告诉我。&rdo;
夜晚,徐家大院内很静,两盏马灯给风吹晃动,一盏灯照亮院心的影壁墙,一盏灯照着闩牢的大门。
&ldo;倒座&rdo;(守夜人的房屋)窗户开着,可见管家谢时仿忠实地守着门。
木板门吱呀一声,一条人影闪出,蹑手蹑脚,朝后院正房当家的屋子望了望,灵捷地绕过影壁墙,高墙根儿下有个洞似的排水沟口,徐德龙猫腰钻进去。
皮影戏班子开始演出,以谭村长家厢房的前脸为后台,搭起与窗台平行的台子,道具、乐器已摆好,白色布幕挂起来,观众无数眼睛面对布幕。
徐德龙面前一道道人墙,一堵堵人的脊背,观者拥挤没缝儿。
皮影戏演着《劈关西》‐‐男假嗓唱道:张千李万回头看,原来是二哥鲁刚提……
徐德龙翘首也看不见,只好绕到幕后去。台上班主操作&ldo;影人子&rdo;,演唱、道白,他一人担当多个角色。伴奏的小香拉二胡,还有一个男的拉四胡。小香身旁是一面鼓、一个铴锣,她一个人干多个活儿。
忽然,一根鼓棰滚过来,徐德龙伸手去抓鼓棰,一只蓝色绣花鞋尖踩着鼓棰一端。他的目光蛇一样顺着鞋爬上去,见到透笼丝袜、无袖的旗袍、小香漂亮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