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能将程亦轩捧在手心里,像掌上明珠一样宝贝着,日日夜夜都抱在怀里,把少年的身子一寸寸地亲个遍。
可不知为何,那句回答偏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在这一刻,他仿佛突然之间又成为了那个可憎的王府大管事,无形的规矩将他死死地摁在那一个方寸之地。
他沉默着,看着程亦轩的神情一点点地、一点点地黯淡下去,他几乎是从胸口中一字字地挤出了一句话:“程公子,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程亦轩哀哀地垂下了眼帘,他细密的睫毛打湿之后,更显漆黑浓密,湿湿地垂在眼睑下,无助地任王谨之轻轻把他横抱起来。
他把头轻轻地贴着王谨之的胸口,心中也不知是酸楚还是无奈,王谨之从未这样亲密地抱过他,这本该是他如获至宝般的幸福了。
可王谨之却是要抱着他,把他一步步送回那个可怖的牢笼之中。
他的手紧紧地攥着王谨之的衣襟,望着月光下王谨之深邃的轮廓和湿透的发丝,他不怨王谨之,真的不怨。
王谨之是孤儿,摸爬滚打十多年,人如其名的谨言慎行,才终于成为了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管事,重得王爷信任。这般地位,何等难得。
他虽然于许多事都不懂,可他晓得王谨之辛苦不易。
他本是个不配说喜欢的人。
潇湘馆里的小倌,身子被卖给了宁亲王时,这颗心仿佛也就一同给卖了,他是不该存什么妄想。
他已经胆小了一辈子了,怯怯地应对着这世间的一切责难和欺辱,被父亲卖给潇湘馆,被调教,被教导用身子好好伺候宁亲王——他从未为自己活过。
可他如今也算是死过一遭的人了。
他真的再也不想,像从前那样活着,做只任人摆弄的蚱蜢。
王谨之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出了太月池园。
他站在青花石板上,望着一左一右的岔路,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低下头,和程亦轩无声地对视着。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王谨之和王管事这两个名字之间无声无息的厮杀,只是走了这几十步,他已感到筋疲力尽。
对程亦轩的情,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心中那层忠义和规矩纠缠在一起的枷锁,他苦不堪言,却又隐约感到一阵解脱。
“谨之哥哥,往左边……是鹤苑大院,你若要抱轩儿往左走,便放我下来吧。轩儿是回去,还是去别的地方,请你莫要管了。”
他怀中的少年忽然仰起脸蛋,神色前所未有地执拗起来,他从未见过一向柔软温顺的程亦轩露出过这样坚决的模样。
他紧紧地搂着程亦轩的身子,他无法放开,他不想去左边。
“右边是谨之哥哥的丹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