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不要命了么……你这样会死的……你为了让我内疚,就连生死都不在乎了吗?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难道不明白吗?&rdo;陆荻震惊地忘了挣扎。
&ldo;我死之后,也会是你的故人,能在你心里和闻忆容一样,怎么是什么都没了呢……你还是以前那么傻……&rdo;冯君洛眼里闪过最后的癫狂,她伸手抚摸陆荻的脸,痴痴的看她为自己流泪,无比满足的笑出声音,只是这声音因为痛苦而嘶哑,像一把剑刺进她的喉咙。
陆荻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意义。她忽然平静下来,就这么看着怀里已经虚弱到极致的冯君洛,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么抱着自己虚弱的自己。
冯君洛眼睛有点花,她感觉有温热的东西在从身体内淌出,带走了她的全部力量,她模糊看见陆荻拿出笛子,竟然打开了笛子的一端,里面是一个小小的蜡丸,她捏碎它,用拇指沾了一点粉末,伸向自己!
&ldo;你……&rdo;冯君洛说不出话,被生硬掰开下颚,她气急了,陆荻纤瘦孱弱,从来是没她强悍,但现在趁人之危,竟比她力气大了许多,她把拇指伸进自己口中,苦辣气息冲得人睁不开眼,从舌尖到喉头,最后一直到四肢百骸。
外面太监尖声喊着贤贵妃到,冯君洛发不出声音,惊恐地看着陆荻,她拔下她头上的旧玉簪,将她放平在卧榻后,最后看了她一眼,留下一个匆忙的笑容。冯君洛觉得自己在颤抖,□□在她已经虚弱至极的身体内发作,她闭上眼,尖叫声传来,黑暗涌进她的三魂七魄,她晕了过去。
冯君洛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陆荻用□□最后杀了她,是恨她到想她死吗?也好,听说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都会念念不忘,这样她也不算吃亏,可当她在朦胧中睁开双眼,身边惊叫的奴婢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坐起来,惊恐地寻找,太医们一拥而上,皇帝紧紧抱住她,她努力想推开所有人,但徒劳无功没有力气,力竭后又陷入黑暗和昏睡。
再醒来时,冯君洛身边只剩下贴身的侍女,侍女哭哭啼啼想再叫人,被她呵斥。
&ldo;我睡了多久?陆荻呢?&rdo;
&ldo;娘娘节哀,孩子还会有的……&rdo;
&ldo;住口!谁问你这个了!&rdo;
侍女惊恐地跪下,她急忙回答刚才的问题,&ldo;娘娘昏了足足七天,至于陆荻,她承认受贤贵妃指派谋害娘娘,罪证确凿已经伏法了。&rdo;
窗外初晴,正是午后,初春暖阳融化积雪,急不可耐的树枝生出了浅绿嫩芽,冯君洛坐在床上,听见侍女说的每一个字,天地之间都在旋转。
侍女以为娘娘不知所措,仍然在解释,&ldo;陆荻胆大包天,害了娘娘后,又和想杀她灭口的贤贵妃起了冲突,竟拿簪子刺了贤贵妃,簪子上涂了和下在娘娘安胎药里一样的毒,贤贵妃就这么死了,皇上一怒之下已经打算褫夺她的封号呢……陆荻当场被抓住后,许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想将功赎罪,告知侍卫,下在药里的毒是鹤顶红,御医及时带着解药赶到,娘娘除了小产,没有大碍,只需修养就行了。&rdo;
&ldo;陆荻呢?她在哪?你刚才说她被抓了,伏法了,是什么意思?&rdo;冯君洛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她双手颤抖,惊恐地去摸头上,原本插着玉簪的地方空空如也。
&ldo;送交慎刑司后,听说她挨了三天三夜的酷刑才说出是贤贵妃主使,娘娘醒来前两天,她熬不住刑罚,已经给折磨死在慎刑司了,皇上为给娘娘出气,把她挫骨扬……扬灰……&rdo;侍女说到后面痛快的语气因为看到冯君洛没有血色的脸变得轻颤,&ldo;太医!太医!&rdo;她大声呼叫,冯君洛却什么也听不见,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已经死了,否则怎么会四周这么安静,这么黑暗,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陆荻一辈子都忘不了闻忆容,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心跟着一个人死去的感觉。
陆荻……你不想利用我,却也不想亏欠我吗?
冯君洛闭上眼睛,黑暗中,她听见依稀笛声,她奔跑去追逐,却摔倒在地,失去意识。
……
宸贵妃小产后病了大半年,这场风波以她登上后位为终。
皇上的身体已经年龄开始衰弱,他膝下只有一子,这位皇子的母亲很早亡故,新皇后顺理成章成为皇子的母亲,而朝廷中,冯君洛的父亲掌握实权,皇帝病重后已然失去对国家的控制,身为皇后的冯君洛再没去看过他。
在后宫中只手遮天的她,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听着笛曲望着宫内小苑,宫内乐伎们人人学习笛子,恨不得投其所好成为皇后身边的亲信,从此飞黄腾达。
但皇后平时只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伎吹那拙劣的笛曲,小乐伎才学了没多久的笛子,又没了师父,吹得生涩,可皇后浑不在意,宫中也无人知晓缘由。
小乐伎感激皇后赏识,倍加努力,在皇后生辰寿诞时说,一定要早日学会师父留下的乐谱,报答皇后。
早已身为皇后的冯君洛听到这话愣住了,&ldo;你师父留下了乐谱?是她自己写的吗?&rdo;
&ldo;是啊,师父自己写的……&rdo;小乐伎意识到自己的师父是罪人,是谋害过皇后的人,觉得失言也不敢再说,可出乎她的意料,皇后却让她将乐谱拿来,小乐伎不敢怠慢,取来乐谱,献给皇后。
裁得整齐的封面纸页规规矩矩,冯君洛知道陆荻爱干净又整洁,这一定是她亲自裁的,她抚摸曲谱,想象陆荻坐在窗前,窗外是风雪烂漫,她静静翻开装订好的新纸,墨香和纸页的香气比新开的腊梅还要好闻,她一定写的很认真,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就像她那静静的性子,一坐一天也不会觉得腻烦,写累了的时候,她会不会抬起头看看窗外,揉揉眼睛,再继续……
打开曲谱,泛黄的一页从中滑落,冯君洛小心翼翼捡起那张纸,用颤抖的手指触碰熟悉的字迹,缓缓将纸页贴在脸颊上,却哭不出声音。她哭着哭着,又觉得重新抱住了陆荻,回到了那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山洞,漆黑中,陆荻问她要不要听一曲笛子,她没有呵斥她,而是笑着说好啊,黑暗中响起笛声悠悠,是她最熟悉的那支雪夜曲。
当黑暗中的曲调终了,她睁开眼,自己穿着华丽的衣饰,仍旧贵为皇后,孤单地坐在永嘉宫深处,她又恨又痛,哭泣着想狠狠咒骂那个写下这话又去和别人同生共死的混账,又不忍毁掉这混账留下的唯一字迹。
泛黄的纸页被她的眼泪湿润,上面的字迹慢慢晕开模糊。
那是和主人一样清秀沉静的小字两行,不疏不密的在扉页之上,写的是一句没出处的小诗:
生死两相负,故人莫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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