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上的丝线延伸出了老远,而且瞧它伸展的方向,晚烛似乎已经不在这座城里,墨昀沉吟片刻,决定先回冥府,只是不清楚这金色的线会不会被冥府的大门给夹断。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线就是线,是可以穿过门缝的线,虽然冥府的门好像不存在门缝这种东西,但也不会夹断这么细的一根丝。
&ldo;书怀你看,这夹得这么紧也挤不断它!&rdo;墨昀举着玉盘,上上下下地移动那根金丝,双眼闪闪放光。
书怀喝下一口水润了润喉咙,有气无力地接话:&ldo;你别折腾了,又不是严丝合缝,它当然不会断‐‐赶紧帮我把这个脱了。&rdo;他手忙脚乱,死活解不开墨昀打的那个结。
文砚之没有注意到丝线,他站在外头刚想敲门,听到这番对话却又放下了手,神色有些古怪。
鬼使最终还是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提醒道:&ldo;你们注意身体。&rdo;
&ldo;谢谢兄弟。&rdo;书怀以为他只是友情提示,&ldo;你忙不忙啊,要不要进屋歇会儿?&rdo;
文砚之:&ldo;……多谢你的好意,祝你身体健康。&rdo;
没有任何灵物会喜欢自己身上多出莫名其妙的东西,晚烛也是一样。她屁股底下垫着道旁的大青石,手中提着本体的长明灯,正对着其上缠绕的金丝长吁短叹。她起初还以为此物出自墨昀之手,但仔细一想,那小狼崽的智力似乎不足以做出这种事,否则也不会被她的幻象所迷惑。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知是何来头,居然还跟那姑娘的兄长勾搭到一起去了。
想到书怀,晚烛心里就不舒服,自打当年那个叫雪衣的孩子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兄妹二人,没成想几个月以前有只小妖精却见到了书怀,她这才发觉此人未死。
既然书怀尚在人世,那雪衣说不定也在,晚烛原本以为今日还能看到熟识的女孩,没想到八百年过去,当真物是人非了,现下在书怀身边的,早就不是他的妹妹。瞧那小狼崽子忠心耿耿的模样,倒也像从前的雪衣‐‐为什么他们都如此相信书怀?晚烛恨恨地揪着草叶,她想不通这个经常不自信的懒虫究竟哪里好。
他活得如此自在,难道忘记了他的妹妹吗?那个小姑娘死得可真惨,还有不少孩子和她是同样的结局。晚烛想到此处,又伤心了起来,她把灯放在脚旁,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晚烛回过头去,看到一张令她厌恶的面孔。
&ldo;姑娘是迷了路吧,要不要随我到府上暂住一夜?&rdo;
那双手不安分地抚摩着她的肩头,晚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显阴森的笑脸:&ldo;多谢。&rdo;
人间常常走水,被火烧死的人每年都有不少,只是现下站在冥君眼前的这位,他的模样格外凄惨。连续忙碌了几日的严青冉接连打了三个大哈欠,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ldo;死因?&rdo;
&ldo;说是妖孽作祟。&rdo;文砚之皱着眉,替这只死状惨烈的鬼魂把心塞回胸腔,又从地上捡起那块肝脏,放进了对方肚子里。鬼魂摸了摸被烧焦的脑袋,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原来是被妖物戕害,怪不得死了之后仍是这种惨状,冥君看着他的样子,颇有些不适,又被哭声吵得头疼,便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ldo;收声!你做了何事招惹妖孽?妖孽作何打扮,又是哪般面貌?速速告知本君!&rdo;
严青冉做了丞相多年,又集九君大权于一身,独坐冥府八百载,威严气度非常人所能拥有,纵然这位死者生前享受着高官厚禄,时常面见天子,也未曾见过冥君的气势。严青冉一拍桌子,他就被镇住了,也顾不上哭自己那颗被烤黑的头,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声如蚊蚋:&ldo;那,那妖怪,她化成个姑娘模样,手里提着盏灯,太阳快下山了还坐在道旁……草民见她可怜,就、就问她,要不要回草民府上住一晚……&rdo;
&ldo;好心?&rdo;严青冉眯起眼,嘲讽道,&ldo;本君八百年前做丞相的时候,朝中多的是你这种&lso;好心人&rso;,你猜他们都如何了?&rdo;
&ldo;草……草民愚钝……草民当真是一片热心肠……&rdo;那鬼魂抖如筛糠,还想垂死挣扎。
冥君见过的鬼比他吃过的白米饭还多,哪里会信他的胡扯。严青冉摊开生死簿,找到属于面前这位的那一页,寥寥几笔勾画掉,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往下说:&ldo;要么被厉鬼撕了,要么被妖精吃了,要么被老婆杀了,最后还得来冥府做下层工作‐‐分明是个人又做不到洁身自好,失败得很哪。&rdo;
文砚之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旁提出一盏灯来,举到那只鬼面前:&ldo;你说的那妖怪,手里是不是这样的灯?&rdo;
&ldo;是、是……就是这盏灯!&rdo;鬼魂大叫起来,心脏和肝胆随着他的震颤洒落一地,好不恶心。冥君翻了个白眼,将生死簿递给鬼使,叫他先领这家伙下去,顺路把书怀叫过来,回大殿的时候切记要洗干净双手。
第38章深秋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这敲门的鬼究竟知不知道猎杀对象做过亏心事,那还真不好说。有索命冤魂就有作祟厉鬼,冥君在此殿坐镇八百年之久,鬼魂之中已然没有他未曾见过的类型,可对于妖物,他却不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