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本来想找个好机会跟你说的&rdo;蓓蓓低头来回揉餐巾边缘,声音细如蚊讷:&ldo;哥……我想买个新笔记本电脑。&rdo;
&ldo;我在学校参加模拟联合国,经常要整理资料准备ppt什么的,同学都用acbook,我用你留下来的笔记本电脑,个头大噪音响,最近夏天到了,他们都不愿意跟我坐一起,说我电脑发热太厉害。&rdo;蓓蓓看他不说话,慌忙解释。
&ldo;我不要acbook,只要个轻一点的电脑就可以,我看好型号了,没有很贵的。&rdo;
&ldo;我有1500块的压岁钱,你再借我一点好不好,等我上了大学,打工挣钱还给你。&rdo;
她央求地望着他:&ldo;哥‐‐我不敢跟叔叔说,你就帮帮我嘛。&rdo;
蒋桐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热意逼回身体:&ldo;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吓死我了。&rdo;
&ldo;吃完饭我们就去买&rdo;他向蓓蓓笑笑:&ldo;你哥最近打工挣了好多钱,我给你买个acbook。&rdo;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女孩喜出望外,她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从凳子上跳起来拥抱蒋桐。
&ldo;哥对我最好了!&rdo;
她太年轻,只满心沉浸在喜悦中,来不及质疑什么样的兼职工作,才能令一贯节俭的蒋桐可以斥巨资购买新款笔记本电脑而毫不手软。蒋蓓信任蒋桐,胜过信任父母。她因此对蒋桐反常的慷慨视若寻常,哥哥总能想出办法,哥哥永远是对的。
餐桌上剩下的时间,蒋桐维持着平稳微笑,听蒋蓓叽叽喳喳描述学校中的趣事。离开餐厅前,蒋蓓起身去洗手间。蒋桐拿出手机,打开邮箱草稿,盯着已经结尾的辞职信。
走进家门前,他刚刚拼好最后一行&ldo;kdregards&ldo;。标题已经就位,连肖凤台和陆奢的邮箱都已经输入了,只要按下发送,一切就可以在脱出轨道前结束。肖凤台可能会继续胡闹一阵,但他还年轻,并且富有,这世界上还有太多美好可爱的事物等着他垂怜享用。他会渐渐忘记蒋桐,回到他高高在上的生活中。而蒋桐自己……
&ldo;哥,你看什么呢?&rdo;蓓蓓回到座位,好奇问道。
&ldo;不是什么大事,给我一分钟,回下教授邮件。&rdo;蒋桐不动声色道。
他垂下眼脸,从落款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辞职信,然后是标题,然后是邮箱。
他关掉邮箱,挽着蓓蓓的胳膊出门。玻璃门的反光上映出两人的身影,男人身形颀长挺拔,规规矩矩三七分短发,一副老式无框眼镜,英俊得很循规蹈,是在人潮中会立刻被淹没的好好先生模样。
肖凤台喜欢他什么呢,蒋桐疑惑。也许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会希望来点清粥小菜清理肠道。小少爷看惯了豪奢漂亮的人物,被他的外表所迷惑,把从三流文艺电影中的情节套用到他身上,以为他清高,善良,儒雅,在尘世中摸爬滚打而自强不息,以为他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你是个人渣。推开门,夜风扑面的一刻,他在心中道。
第16章
买了笔记本电脑,兄妹二人坐上回家的巴士。蓓蓓累得在车上睡着,半个身子靠在蒋桐身上,怀里仍紧紧抱着苹果电脑的包装盒。
手机嗡的一声震动,是肖凤台的信息。
&ldo;你不必勉强自己。&rdo;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蒋桐却知道他是指今天下午的邀约。
信封还在他的大衣兜里,蒋桐产生奇异的错觉,仿佛存放信封的位置,开始微微发热。
&ldo;我没有&rdo;他慢慢回道:&ldo;谢谢你的邀请,我很期待。&rdo;
肖凤台没有再回复,也许他终于看出了蒋桐的言不由衷。蒋桐盯着手机上的已发送消息,对自己的虚伪再次感到由衷的厌恶。
他微妙的自厌情绪一直维持到回家。蒋蓓困得迷迷糊糊,草草洗漱后便上床蒙头大睡。蒋桐胸中一口浊气不散,他在客厅中坐了片刻,不愿惊动妹妹,索性起身去实验室。他迫切需要做一些事情,证明自己对这个社会还有无可置疑的正面价值。
周末的午夜,实验室安静空阔,只有离心机的嗡鸣持续不断,仿佛一种具有催眠效果的白噪音。蒋桐心中的躁动在白噪音中奇异地得到安抚,他打开电脑,准备处理白天的试验数据。
等待开机时,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极轻的咔哒一声。然而实验室是如此的寂静,令任何声响都被自动放大,。
蒋桐后背发凉,顺手抄起一个大烧瓶站起身,小心翼翼走近一看,才发现声源竟然是裴璟。
&ldo;怎么是你&rdo;他瞬间放松,随手将烧瓶放在桌面上:&ldo;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也不打个招呼,害我以为实验室进了贼。&rdo;
裴璟全神贯注盯着,头也不抬:&ldo;你不是自己过来了么。&rdo;
典型他的作风。蒋桐哭笑不得,只得转移话题:&ldo;周末还要做到这么晚?&rdo;
&ldo;想尽快做完rna序列比对&rdo;裴璟低声道,脸上明晃晃写着请勿打扰四个大字。
蒋桐挠挠头:&ldo;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rdo;
他终于抬起头,以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ldo;你会做rna定序?&rdo;
裴璟是欧亚混血,身材高大,五官轮廓鲜明。他年纪虽轻,额角已有星星点点的灰白浮现。一双灰蓝色眼睛嵌在幽深眼窝中,目光比常人更加冷肃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