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山满眼不可置信,他的灵力涣散起来,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大股的血液从胸膛上的伤口里涌出来,他的喉头咯咯作响,数息后张口喷出一口殷红的血。
草草不下的散灵阵撑不住两个大打出手的化神修士四散的灵气,在应遥收剑的瞬间同时崩碎,卓远山运功未停,原本散去的灵力又有一部分聚拢,经脉里两种流转方向正好相反的灵力撞到一起,叫他无力再控制长鞭,手中隐而未发的法诀也未能完成。
应遥一剑斩下,伸进腹内的长鞭从伤口里滑了出来,被缠绕出裂痕的丹田灵力四散而去,五脏六腑都痛如刀绞,但这伤势比卓远山的穿心一剑还轻一点儿,因此他还有余力对卓远山笑了一下。
“卓世叔……”剑修用气声说,“我真高兴。”
剑修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像艳红,即使半面淋漓的血痕,这一笑也漂亮极了。
卓远山结印的手指有些僵直,他的嘴唇轻微地哆嗦了一下,勉强用一点儿还没乱套的灵力向自己打了个法诀,试图止住胸口不停涌出的血液。
然而附在伤口的杀人剑意还未消散,只是让血流的速度减缓了一点儿。
穿心一剑对化神修士来说是致命伤,但不是立即致死的伤势,只要他能在心脏彻底失去生气前找到塑体的药材,或者干脆潜修晋升渡劫。渡劫修士的天劫来临前就会有一点儿大道馈赠加身,足以恢复他的伤势。而心脏的生气完全可以用灵力维持住,即使维持不住,化神修士的元神也不会立即消散,完全足够他夺舍重修。
但让一个完好的化神修士的元神消散于世并不容易,应遥自忖暂时没办法办到这件事,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毁了卓远山的心脏再说。
卓远山又咳出了一口血,轻声说:“阿遥如愿以偿,是该笑一笑。”
他完全没有想到剑修不止对他下得去手,对自己也足够心狠手辣,宁可拖着他一起被困在秘境里也不肯如他所愿,他紧紧盯着应遥,飞来的心魔散开红雾裹住他们,把触须扎进卓远山的后颈吸取他的力量。
心魔的力量与修士不同源,它不会加重卓远山的伤势,相反,在此刻它的力量有所增强,也差不多等于卓远山的修为上涨。
应遥汗津津的手掌几乎抓不住救俗剑,先前服下的伤药的副作用还没过去,在他强打起精神和卓远山交手两三回合后,重伤和伤药的副作用同时带来的浓重的疲惫感气势汹汹地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精力,叫他没能在刺了卓远山心脏之后当机立断——
剑修向扔衣服一样扔了自己的身体,元神从眉心中钻出来,顺手把剑灵从救俗剑中也揪出来,再度蹂身撞向卓远山。
这回剑尖直指卓远山的识海,还未靠近他的额头,剑上扬起的寒光和剑意已经恍痛了卓远山的眼睛。
卓远山手指动了下,停在原地的罗网飞过去接住了应遥下坠的身体,心魔拼命凝出一点儿实体替卓远山挡下了这一击,那一块红雾在剑修凛冽的剑意下惨叫着化为乌有,而卓远山趁机退出了数十丈。
杀人剑意已经散得差不多,卓远山再对自己的打了一个止血的法诀,把兜住应遥身体的罗网挪到了自己手边,抬头看了一眼拎着剑站在远处的应遥元神,喃喃自语道:“我对阿遥手下留情,阿遥对我倒是毫不留情。”
“所以你何必感到亏欠呢,”心魔冷嘲热讽地说,“你看看你手上的人命,和他装模作样什么?对这种硬骨头剑修,就得把他骨头打碎了。”
它心疼自己被应遥击碎的红雾,张牙舞爪地冲向应遥躺在罗网里的身体,把他一层层裹了起来,片刻后应遥元神的手指轻轻跳动了一下,同时罗网里传来了一声骨头被掰断的脆响。
心魔拼死拼活地砸断了应遥左手小指的骨头,然而元神的攻势没有丝毫停顿和走形,卓远山分神叫回做无用功的心魔,一面躲避应遥的剑意一面手上结印不停。
他先止住心脏涌出的血,然后开始打出一套异常繁杂的法诀,元神穷追不舍地跟着他向上飞去,剑光如风地斩断了卓远山的白狼元神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尖。
处在担忧中的救俗剑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疑问的:“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莫追悔
饶是应遥正满脑子破釜沉舟地在一个必须有两个人才能脱离的秘境中追杀另一个人,听到救俗剑脱口的这一句也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我估计你对毛茸茸的执念不比卓远山对我的少,”他咕哝着说,“明明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居然不是最喜欢我。”
救俗剑和他默契无间地用一道教化剑意把狐假虎威的心魔打得鬼哭狼嚎地躲到应遥自己的身体下方,然后再一起看向卓远山手上还没结完的法印,像没听到应遥的抱怨一样担忧地问:“还能在他结完印之前打断他吗?要不先跑了再说吧。”
应遥已经追着卓远山飞出了数百丈,此时鲲鹏已经近在咫尺,一仰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它飘在海一样的天空上,硕大无朋的身躯随着“海浪”起伏,而原本看起来巨大的鲮鲤因为拉开了距离,现在看起来反而比鲲鹏还要小上许多。
鲲鹏背上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个水晶屋,水晶屋内部蒙着水雾,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莫回头”。
应遥看着这个水晶屋感觉很眼熟,然而他还不知道水晶屋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因此暂时不打算靠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