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指道曰某
卓远山脸上的神色表明他也不知道长相思引可能存在缺陷,但他的惊讶可能更多的是针对应遥的一语中的,因为他的视线在应遥说完话之后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水晶屋,虽然很快就收了回来,但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应遥的视线从卓远山脸上一掠而过,落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水晶屋身上。
水晶屋在应遥手中的咒偶化为微尘后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应遥对卓远山用了咒偶才冷眼旁观,还是因为她刚刚试图回答应遥的问题而被秘境的法则所阻止,应遥把目光从最开始的“莫用相思”挪到了最后的“莫追悔”上,莫名地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上面已经写得够清楚的了。”
卓远山的视线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然而在应遥的话音还没落下,水晶屋墙壁上的字迹瞬息被擦除,取而代之的是四副栩栩如生的画面,分别描述了凡人、修士、飞升与天上仙人。
应遥只看了一眼就克制地收回了视线,带着一身乱七八糟的捆绑跳了两步,向自己坐在地上的身体一倒,把元神塞回了肉体,然后龇牙咧嘴地发出了两声痛呼。
卓远山回过神来,飞快地打了两个法诀,把束带挪到应遥身上,而后拿出来的绳子跟着应遥的元神钻进了他的识海,照旧把他牢牢地绑了起来。
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起码应遥现在可以握着救俗剑站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看向四周——
突然出现的画面把水晶屋变成了不透明的,只有脚下还是望不见尽头的长空,头顶是鲲鹏带着细小绒毛的鳞片。
然而应遥还没观察完出现的变化,水晶屋毫无征兆地剧颤起来,接着似乎被一股巨力狠狠向前拉去,应遥踉跄了一下才借着救俗剑站稳了身体,接着便又感觉到水晶屋改换了方向向上飞去,数息后天旋地转,水晶屋的墙壁外接连发生了两记穿过厚重隔膜的咄咄声,然后他们停在了一片迷雾之中。
水晶屋在此时发出声音:“我有几个问题,只要能回答上来,我就会送你出去。”
应遥注意到他说的是“送你出去”而不是“送你们出去”,他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好奇卓远山有没有听出这份隐意。
但卓远山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句话的内容上,他皱着眉回忆自己听到的这句话的语气,这声音不是他曾听过的自己母亲的声音,它刻板而且听不出声调起伏,每个字之间听不出连贯,更像是用早已设置好的字音拼凑而成的句子。
卓远山不知道他把自己的母亲弄到了哪里,他有点儿慌乱地走到墙壁前凑近了观察了一会儿,然而一无所获。
应遥身上的束带在水晶屋发出声音时消失不见,他稍微愣怔了一下,然后就感觉到经脉里的灵力也不听使唤地停下了流动,他和稍慢一点儿感觉到的卓远山对视了一眼,卓远山说:“锁灵阵?”
这是很显然的事,只是不知道锁灵阵是刻在水晶屋上,还是存在于这一片迷雾之中,应遥看了一眼面前展示着一个广阔道场的墙壁,若有所思地坐回天花板,撩开袍子重新处理身上的伤势。
他在刚才天旋地转的时候不慎撞到了水晶屋的墙壁上,被包裹好的伤口又裂开渗出血丝,卓远山几乎在他掀开袍子时就闻到了血腥味,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试着感应了一下跟着应遥元神进入识海的困神绳。
灵力用不了,神识倒还能用,片刻后卓远山就感受到了失去灵力,被救俗剑剑灵掀飞在角落里的困神绳,应遥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窥探,他抬起头对卓远山咧嘴一笑,笑里满是揶揄。
没有一个法修愿意在失去灵力时和剑修比一下谁更抗揍,卓远山看了眼应遥结实漂亮的腹肌,当机立断地放弃了催动长相思引,转而走到墙壁前观察画面。
他看的是描摹了修士影像的墙壁,画上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脚已经被云雾遮盖,但仍能看到其中影影绰绰的山门,山巅上是一座道场,道场占地极宽,足以容纳上万人,然而此时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负剑修士手持扫帚打扫。
画是从偏俯视的角度描绘的,道场占据了近半的幅度,从墙壁中央一直延伸到墙角,细致地描绘了亭台楼阁与道场上讲道之人,卓远山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发现机子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讲道之人的面孔,而用于听讲的蒲团杂乱无章的堆在画面的另一头,上面不吝笔墨地增画了成片的灰尘,叫人一眼就知道这是已经多年没人用过的。
卓远山一时不明白这幅画面的意思,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水晶屋再次问道:“大道为什么要分出无情有情?”
应遥专注于撕身上的包扎,可能是伤口已经与细布黏连,疼得他嘶嘶喘气,鬓角流了冷汗,看起来既没有观察壁画的打算,也没准备回答问题。
卓远山知道水晶屋问的就是自己眼前这幅画面的蕴意,他把视线从道场上挪开,细致地从山脚开始观察,山门上写了字,卓远山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是“历凡宗”。
历凡宗是上古修士门派,那时修士之中还没有有情无情之分,但数千年过去,修士的修炼方法日新月异,历凡宗也早已消逝在漫长时光中。
卓远山只听过这个宗派的名字,对它秉持的是什么修行,在当时的修士中有多大的名望一无所知,但他勉强能从“历凡”二字上推测出一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