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样子能渡过第一道雷劫吗?”过了一会儿何湖狐疑地问,“不是说渡劫前有大道馈赠吗?用哪里去了?”
应遥回答不上他这个问题,倒是柯礼转头看了一眼,为他解答道:“我之前说水晶屋中元神用秘法将一身修为灌注给他,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刚刚用大道馈赠稳固了这些修为,把它们变成了自己的。所以他现在的修为比初入渡劫的修士高出一线,而他应该还有另一套功法,可以在抛弃肉身后直接用元神修炼。仙界有类似的功法,不过他这个我辨认不出来历。”
应遥听他重复了两遍“水晶屋中元神用秘法保住卓远山性命”,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水晶屋上寄居的元神是卓远山消失多年的母亲,并且在他和卓远山厮杀时替他治疗了肉身上的伤势,并短暂地阻止了长相思引对他的控制,接着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卓远山微微低头看了一眼从白骨爪尖上浮现出来的长相思引法印,然后再抬起头看了一眼对应的法印浮现出来的位置,抬爪一抓把它撕了个粉碎。
你杀我,我的母亲因救我魂飞魄散,她叫我不要恨你,我不想叫她带着遗憾走,所以我答应了她,我不恨你。狼眼中属于人的最后一点儿温情缓缓消失,他在此时此刻无比漠然地想,但我也不会再爱任何一个人了。
应遥肩头上被卓远山打下的长相思引烙印透过衣服浮现出来,在他眼前化作光点消失不见,他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白狼元神的视线,而后为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兽性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这做法倒也聪明,”柯礼在一边说,“仿照灵兽化形,破而后立,若在我那时期他必成一方枭雄,可惜被今法所误,才找到自己的道心。”
应遥的眼光远不如柯礼,他既没看懂卓远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听懂柯礼的解释,只好殷切地问道:“仿照灵兽化形是指?”
“我记得你们后来叫走“湮灭自我本知以近自然”这条路的功法叫‘非我’道?”柯礼颇为耐心地点拨他说,“你知道我们那时候没有太明确的‘道’的分类,走这条路子修行的什么样子的道心都有,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抛弃了自我本知,使得气息更近天地?”
应遥依照柯礼的指点观察了卓远山的白狼元神一会儿,承认他说得对,然后他就明白了自己莫名其妙预感的由来,然而不等他提出下一个问题,积攒了片刻力量的雷云轰隆作响地劈下了第一道雷霆。
即使只是威力最小的第一道,渡劫期雷劫仍绕声势浩大、威力惊人,何湖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抵御巨响对耳朵的折磨,情不自禁地升起了对能渡过雷劫的渡劫修士的羡慕和向往。
卓远山的白狼元神不躲不闪,他站在原地扬起脖子,向天张开残缺的狼吻,像狼对月长嚎一样做出嚎叫的姿态,眨眼间雷霆毫不留情地劈下,被无形之力拉得细长,被白狼吞入腹中。
雷霆在白狼只剩白骨的空荡荡的腹腔中窜动炸开,烧得仅剩的皮毛干枯焦灼,应遥仍旧看不明白他是怎么仅凭元神就化解了这一道雷劫,柯礼轻咦了一声,眼中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卓远山吞下雷霆,然后慢慢地合上了流淌着细小雷花的狼吻,身躯微微一顿,不等第二道雷劫连贯而下,便高高跃起迎向雷云。
白狼元神的身躯在半空中拉长,最后看上去竟隐约有了和雷霆同样的形状,他碰触到第二道雷霆,和他融为一体,在半空僵持片刻,劈下的雷霆便调转了方向驰向雷云。
如今的元神已经不能称为白狼,他并无定型,以应遥的眼力隐约能看见他已经和雷霆融为一体在雷云中穿行,然后又化身细雨落入海面,三道雷霆结束后雷云偃旗息鼓,落入海面的细雨向中间聚集,最后跃出海面聚成了一团没有形状可言的水团。
卓远山此时并无爱恨,他感觉自己便是天地大道,他奔向天空便是鹰隼是风雨云雷,他奔向海面便是水是游鱼浮藻,这滋味叫他忘乎所以,但最后他还是变回了一头有着雪白皮毛的白狼,踩着海面仰头望向雷云。
“无情道修士,”柯礼笑了一声,“在我们那时候,这才是真正的无情道修士。”
应遥收回了目光,他的神色肃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前辈能为我杀他吗?”应遥问,“若是不能,能带他走吗?”
雷劫边缘的通天光束不是飞升路,但同样能通往仙界,柯礼指了一下光束,道:“我不能离开它十里,百里内有一击之力,但我不能保证一击致命,带他走倒是可以保证,只是你确定要我这样做吗?”
第一百三十章离去
百里的距离对应遥这种本身就飞得快的剑修称得上是一步之遥,对成功渡过雷劫的渡劫修士大概就更是转瞬即至,何况依卓远山领悟的新神通,若他再像刚刚迎向闪电那样化身为雷霆,怕是柯礼的致命一击还在准备,他已经消失在百里外了。
应遥无法判断柯礼说的百里内才“有一己之力”是否真实,但他此时意识到自己因一己之怒牵连无辜之人命陨,心怀愧疚不安,叫道心有所动摇,不可能再像原本预计中那样对卓远山痛下杀手,再一次以命相搏,因此他想了一下,给了柯礼肯定的答复。
“我确定,”应遥说,“请前辈带他离开此界。”
他隐约明白卓远山此时的道心变成了什么样子,知道他在飞升路全部断绝的情况下不会拒绝“飞升”仙界的机会,至于卓远山以初入渡劫的修为,作为柯礼的随从飞升仙界后会遇到什么情况,就是与他无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