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过爸爸和她在一起,两个人之间的话并不多,可空气中弥漫的气氛谁都能感觉到。
我当时哪里知道,她会是许真的母亲。
后来我想,这对母女,在骨气上,真是像极了。
前几天的某一次,我同许真通电话的时候,她忽然问我,当年是不是对她母亲有什么意见?
她完全搞错了。
我对梁婉汀本人的意见不大,我生气的,是我父亲。
我不理解我那英明神武的父亲为什么会对着某个女人这么执著,十年如一日,完全把我逝世的母亲抛之脑后。要知道,爸爸在我母亲逝世一年后,就开始追求梁婉汀了。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情。
因为单纯的爱从来都不会长久,总要带一点点仰望的崇拜,因为可望而不可即,才会心心念念,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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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状况可能出现问题的事情迅速传到了我爸爸的耳中,他叫我去问话,又勒令我带着林越去。
他几年前放手了部分权力,虽担着主席职务,但不再负责具体事务,有更多的时间陪我的继母。梁婉汀其实还很年轻,但身体想当差,她早年全部精力都投身在电影事业上‐‐电影导演本来是男人的工作,她要打拼出自己的天地,获得和男人同等的地位,那付出的努力是男人的三倍、五倍,甚至更多。她拼命工作,透支自己的生命,换来憔悴的躯壳。
所以这十多年来,她再也没有涉足电影圈,而是转身了舞台,执导了几部不那么累人的舞台剧。
爸爸和她现在住在城外一栋安静的带有大花园的宅子里,时不时到市区一趟,倒是很有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思。
我到的时候,被院子里的热闹景象惊住了,三个小孩子在院子里闹作一团,嬉笑声不绝,这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随后我看到许真和她的母亲坐在一起闲聊。
准确地说,是她母亲述说,而许真安静地倾听着。
我对他们打了个招呼,走过去。许真隔着凤凰花架静静看着我,待我走近后才略一颔首道:&ldo;学长。&rdo;
她对我的称呼一直没变。梁婉汀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对我身边闪出的小脑袋说:&ldo;小越来了。&rdo;
许真躬下身,对林越亲切地微笑,&ldo;小越,你好。&rdo;她对孩子态度亲切,我想她真是个好妈妈。
我拍拍他的头,&ldo;叫许姨。&rdo;
可惜林越只是别扭地翻了翻白眼,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气呼呼地说:&ldo;我又不认识她。&rdo;就像他每一次别扭时的模样。
我一时有些尴尬,正想发作,许真却对我笑着摇头,&ldo;没什么,我家那儿个更糟糕,咦,跑哪里去了?&rdo;
梁婉汀说:&ldo;阿修,你爸爸在书房里。&rdo;
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爸爸会跟我说什么。果然,不外乎是皱着眉头问我为何拖延,为什么还不去复检。
&ldo;我会去的。&rdo;
&ldo;什么时候?&rdo;
我不喜欢被人逼问,但这人是我爸。
我冷冷回答:&ldo;我有数。&rdo;
爸爸的脸色同样不好,&ldo;拖了三四天,你现在敢对我说有数?你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拖延了?&rdo;
这的确不是我的性格。我只是担心,如果被确诊为恶性肿瘤,我能不能忍受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都在想我是不是今天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