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舟触到她脸颊上滚下来的泪珠,才有些慌了神,“世子早就准了我留在京中,我的错,我方才不该逗你的……”
极清脆的“嘎嘣”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於春雪皮笑肉不笑地松开扣着他手腕的手。
迟舟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愣是挤出一个笑来,“姑奶奶,消气了没?没消气还有一只手。”
谢杳被沈辞一路抱了回去。
夜风一吹,她醉意也醒了不少,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床榻一角,“我在反省。”
沈辞将袖子往上挽了挽,“反省什么?”
“反省酒后吐真言,不对不对,酒后失言,酒后失言。”
沈辞挑眉,“还有呢?”
“不该叫你美人儿。”
沈辞忽的凑近她,逼得她往后略仰了仰身子,“不该叫?娘子这意思,是为夫还不够美?”
谢杳被他这一句呛着了,咳了好一阵儿,娴熟地转移话题道:“说正事儿,我听说十三公主被送回突厥了?”
沈辞坐到她身边儿,“是。消息传出来的晚一些,实则是我刚去到边疆那时候,皇上便将她送回去了。”
“那时候不正在开战么?”
“穆朝这人,还是有些担当的。”
两国交战,若是将十三公主扣在京城,多多少少对大兴还是有些益处的。可于十三公主而言,便是两难的境地。
谢杳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人细想想还是般配的,况且依我所见,也不是分毫情意都没有,好感总归还是有的。不然皇上为何会在那个节骨眼上,遣兵一路护送她回突厥?”
“你在这可惜什么?”沈辞轻笑起来,揉了揉她发顶,“月老的心都要你来操了。”
“你若是真觉着这两人般配,现下这个结局便是最好的。莫说当时战况不明,就算是如今,和约已经谈成,谁又能说得准,日后会不会生什么乱子?与其日后恩怨相对,不如在将将开始时,就各自分开。”
谢杳垂了垂眼,她心里明白沈辞所言不差。一个是大兴的皇帝,坐拥江山万里,开春以来选秀的名单都换过了两轮,一个姓的是阿史那,在草原上,还有什么是她要不得的?明明各自都能过得很好,何必偏偏绑在一处呢。
只是她还是不经意记起了前世。东宫里有一小块儿地方种了几树梨花,她有一回傍晚心烦,不让人跟着,就自己在东宫里疾步走着。不知何时起了雾,烟雾缥缈,她路过那梨树附近的时候,望见君昭仰着头看着上头一枝梨花,踮起脚来去折。
一只手越过她,将花折了下来。
君昭的眼睛亮了一下,有着异域风情的漂亮眼眸里盛着煦如三春的笑意,能看得出她很欢喜——最初那一瞬间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她回过身来,太子将花枝递给她,梨花白绣金蟒的高领长袍平白给少年的眉目添了两分温柔。
君昭的眼神却黯淡下去,再抬眼时,双眸沉寂如死水,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