斤,非常非常胖,有一张照片我们几个孩子围在外祖母大肚皮的四周,就像围一棵千年古树
一样,坐在洋车里真是将车填得扑扑满!有时候拉洋个的会抱怨她太富态,说她一个顶两
个,要求给双倍的钱。最意想不到的是外祖母死于肝硬化,死前因腹水人更“胖”得邪乎。
若不是当初在爷爷去世的时候,不知道哪个有预见性的人建议将爷爷和外祖母的寿材掉个
包,外祖母真可能到死也无法在棺村里瞑目了。
外祖母重病期间曾一度单独住在客厅东头套间。套间内有一只大衣柜,是妈妈结婚时的
陪嫁。木材质量非常好,柜门上有个洞,是在占林老宅的时候土匪抢劫时用枪打的弹孔。大
柜由占林千里迢迢运到北京。柜子右半边是穿衣镜。有一天我在客厅做功课,忽然看见镜子
里的外祖母紧张而吃力地向我招下。我赶快进套问搀扶她起来,外祖母说她“上不来气”,
还说我“救了她一命”。从那个时候开始直到她去世,对我特别好,相反地反而冷淡三妹。
想是因为她心疼三妹年纪尚小,怕她经不起死别的思念和痛苦吧!大约一九四八年年中,外
祖母病危。我们很多人在北房守在她的病床旁边。我忽然触到外祖母的脚冰冷,立即问三姨
是怎么回事?三姨感到异常不妙,就连喊两声“妈”。神志恍惚的外祖母也忽然喊两声
“妈”,就好像她去世前看到自己的母亲。
又是死人!又是棺材!后两年内务部街甲四十四号竟变成风流云散、风水失灵的住处。
外祖母的寿材停在北房与正房之间的院子里,除去放进去一些金银首饰之外,棺村里还放两
副外祖母生前喜欢并且常使用的麻将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入殓,其他所有有空缺的地方都
塞进去很多小包,塞得非常扎实,以便将外祖母挤住不致晃动。想必其中包的是防腐剂或干
燥剂吧?最后盖匕棺盖钉入木楔子,同时让我们大声喊:“姥姥躲钉,向东躲;姥姥躲钉,
向西躲!”其实往哪里躲啊?棺村里挤得水泄不通,即使是位活着的小伙子也动弹不得,何
况是位死去的胖老太太!
外祖母的丧事办得比爷爷奶奶都风光。出殡的时候用了一百二十八人抬杠。就连棺材罩
都是专门订绣的。外祖母只生三个女儿,照理该由长女生的长子李敖在灵枢前打幡儿。
但是大爷大娘教唆敖弟别管,理由是:“你姓李,又不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