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不好再看,只问道:&ldo;苏县令方才好像有话要说?&rdo;
苏长平看了眼屋里的丫头,都进来了还说甚么。便道:&ldo;也没什么,避避雨就走了,不打扰。&rdo;
却好像是说给那女孩儿听的。
&ldo;来,给你吃吧,别抢。&rdo;那姑娘听到了也似未曾听到,只是低头忙碌着,偶尔轻轻地对蚕虫说些什么。
声音很低,却甚为好听,吴侬软语,丝丝入耳。
楚邹不自觉又是一瞥,这一瞥,便看到她了秀丽的眉眼和倔强的唇。一阵凉风吹来,他收回眼神,打了个哈嚏。
小榛子担心主子犯旧疾,便问女孩道:&ldo;这位小主人可否给碗水喝,我家主子身体不胜风寒。&rdo;
楚邹随声望进那光影里,不自禁有些默默地等待,这样的感觉竟是他长大后,在紫禁城里从不曾对哪个宫女有过。尽管她们时不时的一见到他便面红耳赤。
但那女孩儿清素的脸庞映在朦胧中,却并不抬头答应。
苏长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ldo;小碧伢,给这位少爷盛碗水来。&rdo;
小碧伢,楚邹心弦触动,便将她名字悄默地记在了心里。
第80章『捌拾』狗尾巴糙1(修)
那女孩儿似若不曾听见,忽而抬头瞥了一眼,不冷不热道:&ldo;就在檐下的那口缸子里,要喝自己舀了去喝。&rdo;
小榛子一看,竟是屋檐下用来接雨水的破缸子,里外长满了青苔,缸口还裂了一角。太监们虽在宫里头当奴才,到底伺候主子的物事所需皆是精挑细拣,从宫里走到民间,腰杆儿可是直的,不由气道:&ldo;这是给人喝的么?我们爷金贵之躯,岂能喝这漏瓦之水?&rdo;
她回答:&ldo;漏瓦水又怎么了?当官的不为百姓做主鸣冤,百姓自然不乐意伺候,若是口渴了便喝,哪来这许多挑剔。&rdo;
她说话是不客气的,鼻子眉毛眼睛亦生得清秀而倔强。好像天生冷冰冰不爱理人,手上动作不停,又揩着桑叶去喂另一块竹柄上的小蚕。
楚邹眼睛错不开,忍不住开口:&ldo;姑娘何出此言?我父……我大奕王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天子脚下一片清明,你若有冤便诉之于公堂,何来不予鸣冤一说?&rdo;
少年十四,生自皇嗣天家,第一次同一个民间少女这般开口,竟有一丝奇怪的悸动,生怕她听去了却得不到她回应。
那醇润京腔中与来俱来的贵气,听在女孩儿耳中是诧然的,她便抬眉凝了楚邹一眼。但见是个比自己略长些年纪的冷俊公子,着一袭绣银藤纹交领青袍,英姿笔挺,气宇高华。她脸上便有些赧意,嘴硬道:&ldo;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不信便问问你身旁那个缩头县令。&rdo;
……她用&ldo;你&rdo;,说明她听了并回了他的话,楚邹心弦儿莫名松弛,柔软。
苏安平被噎得蹦不出话来,那女孩便执拗着,直到最后也没给楚邹上一口热水。
一场阵雨渐渐停歇,天井下光滑的青石板被洗涤一净,几人靴子踏水往院外踅去。楚邹走到门下,跨出门前不自觉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本低着头在喂蚕,莫名也抬起眼帘,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他抿了抿唇便走了。
衙门师爷派了马车,打着伞等在山岔口上。
雨后泥泞,一路车厢晃荡晃荡,几个半老的官员都有些疲累,楚邹问县令:&ldo;方才那个姑娘,口气为何甚冲?&rdo;
苏安平大约解释了一下,只道那小姑娘叫曹碧涵,今岁十二,父亲与他是表亲,原为江宁织造府的一个佥书,姓曹名奎胜。这些年大奕王朝丝织品出口量渐长,而从民间散户收购来的成品又达不到要求,前年朝廷派下来提督织造太监,鼓励富户把桑农的土地高价买回,而由这些有能力与技术的富户统一养蚕纺织,朝廷再从富户手上统一回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