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使得二公主与楚邝兄妹俩在心中记了楚邹很大一个情。皇帝虽未置言,但这样的结果,应也符合他心中的意愿。
腊月冬雪纷飞,转瞬迎来梨花初绽,紫禁城的宫墙下探出绿叶,清风吹拂着人脸,阴暗拭去,万物复苏。
三月的这天,楚邹牵着三岁的儿子,一袭靛青蟠龙袍卷着晨风,从咸安门过嘉祉门,绕过吉祥门往东一长街走。
楚忻呆头愣脑地跟着跨进遵义门,抬头便看见养心门前两头金黄的铜狮子。他尚未看过瘾,楚邹牵他进殿里,叫他学着自己撩袍服跪下。
对楚昂道:&ldo;东宫始于殷周,太子与正妃阴阳制和,今儿臣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高丽王义女陆梨,性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已与儿臣育有三子一女,儿臣请立其为太子正妃!&rdo;
彼时楚昂正埋头写字,闻言便抬起头来。在这一年里,他因着咯血咳嗽,朝政多在沉默中交与这个儿子打理。便父子情已回不到从前,只是敬着这是母后生前眷爱的男人,楚邹虽依旧与皇帝冷战,但平素给请的太医、该供的补养上品,皆是从天南海北弄来的。只是楚昂因着心中积郁,始终难能好转,即便是一个人坐在锦椅上书法描画,也坐不了长久时间。
那明黄的匾额下光影清寂,映衬着楚昂棱角分明的脸庞,四十六岁了,依旧是隽朗的,可鬓间却已见三两道霜丝。
俯看着下方的儿子,再略过一旁两眼珠子乌黑亮的小崽子,又想起天钦十六年的元月,一砚台砸向楚邹肩头叫他滚的一幕,面目便微微隐愧。和他想的没有错,这个幼年天马行空、顽淘不羁的小子,他对于朝政的把控远远超乎自己,不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因为左右犹豫而拿捏踌躇,他果绝的手段叫朝廷上下忌惮,然而开明的奖惩亦叫人贴服。他终究是胜过了自己。
楚昂默了一默,便启口答:&ldo;允。&rdo;
楚忻仰头打量着天花,看那气势磅礴的金龙藻井,还有肃穆的匾额和柱子,他的眼睛便被吸引了去,从此对这里产生了莫大的兴致。听见上头穿龙袍的那道雕塑说&ldo;允。&rdo;
他就也双手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地学了句:&ldo;允。&rdo;
第220章『壹壹壹』太子妃册封
天钦十八年三月十三,庚寅日,上谕礼部曰:&ldo;婚姻乃正始之道,风化之原,自古圣帝明王莫不以为重。皇太子年逾适婚,礼部其会翰林院查议婚期。&rdo;
五月端午祭祀一过,乙酉日太子大婚。是日早,楚邹受醮戒讫,至午门外搭起的礼篷中,换上最尊贵的皮弁首服,冠插金簪,两系朱缨,绶缀珠玉宝石,端得是个仪表堂堂。时辰到,赞引跪请升辂,仪从随侍与禁卫军在前开道,红妆十里,一路从长安门至大公主府迎亲。
陆梨因为京中没有娘家,是在大公主府出嫁的。以高丽王世子李仁允义妹、意即高丽郡主的名义,同时又是孝慈敬皇后跟前李嬷嬷的养女身份,在头三天便与李嬷嬷暂离出宫,住进了大公主府。
丑时一过天还不亮就起来上妆,说来她对上妆似乎天然通窍,自五岁在坤宁宫看见楚湘红妆出嫁起,打那就迷上了胭脂水粉儿,这些年都是自己动手,还是头一回让人代劳。
皇太子妃受册时形制与皇后相对,东厢里嬷嬷婢从来去,先给清洁了肤表,三拉五敷,再修黛眉,描朱唇,把九翬四凤冠往头上一戴,换上早已熨好的大袖红衫与织金云凤纹霞帔,那铜镜里便映出一张绝代佳人颜。灼灼兮,有美如画,仪态万方,妩媚如春华。
直把一旁陪伴的皇长子妃方僷和大公主看得啧啧夸赞,楚湘调侃道:&ldo;难怪老四那小子从小对谁也看不上眼,偏就是对一小太监难割那舍,敢情是一早就发现了一块璞玉。&rdo;
今儿这样的身份与出嫁规格已是十分了得,生命造化,许多事在当初何曾敢有今兮展望。陆梨眼瞧着院中花叶缤纷,感慨羞嗔道:&ldo;长公主快别取笑,他那会儿是真当我好使唤。&rdo;
大婚一过就正经是一家人了,今后可没恁多破烦礼俗。妯娌姑嫂间正融洽戏语着,便听外头礼官拉长嗓儿道一声:&ldo;吉时至‐‐皇太子奉制行亲迎礼&rdo;
是方朴廉主的婚,楚邹从正厅入中门内案前,内官捧雁跪进皇太子,方朴廉对雁案行八拜,女执事便左右搀着新娘子从厢房出来了。
银丝制的九翬鸟凤冠覆上红盖头,钗环珠玉轻盈摇坠,看不清脸,只看着一袭红衫霞帔婷婷婉婉,底下绣履探出裙摆纤巧一握。楚邹已是三日不见陆梨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乍然一睇不禁万般情愫漫上心头。在她走近时悄悄牵了牵她纤柔的手指,被陆梨羞赧挣开,他便假作冷肃,一路乘舆先行,陆梨坐轿随于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