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猜上一猜,若是说得不对,还请大人见谅。”云浓将那些器具摆开来,又到另一侧去寻香料,慢悠悠地说道,“前两日听长公主的侍女提过,这山上的别院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东苑归景宁长公主,西苑则给了怀昭郡主……如此说来,这些该是郡主生前之物?”
听到“生前”二字时,顾修元眼中有戾色一闪而过,仿佛是被触了逆鳞一般。
云浓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寻着材料。
这书房南侧靠墙摆了个极大的柜子,倒像极了药铺,只是其中盛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制香材料,每个小抽屉上都贴了签,注明了其中盛放着的材料。
云浓对这里极为熟悉,便是不看标签,也能快速地寻到自己想要的材料。
可如今有顾修元在,未免令他起疑,云浓只能从上到下把这么多小抽屉挨个看了,慢腾腾地找着。
顾修元看着她这生涩的模样,问道:“可有人说过?你与郡主有些相仿。”
“自然是有的,说我与郡主名姓有七分相似,相貌有三分相仿。长公主大抵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对我青眼有加吧?”云浓又抓了些紫檀,自言自语道,“还得要龙脑、甘松……”
她数着签找齐了材料,而后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看向顾修元:“那依您看来,我与郡主像吗?”
她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盈了些笑意,乍一看的确与顾修元记忆中的那个模样颇为相仿。
可她越是这样,顾修元就越是下意识地生出警惕来。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到底也不是虚度的,云浓不敢说对顾修元了如指掌,但却也知道他这个人性格如何。
归根结底,她只是有些事情懒得上心,并不是蠢笨。
云浓很清楚,自己越是逃避,顾修元就越会生出疑心来,倒不如顺其自然坦荡些,由得他自己去纠结。
弄清利害关系后,云浓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决定将问题甩给顾修元,自己优哉游哉地去制香。
顾修元也没再出声打扰,只在窗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
春日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洒在书房,顾修元竟久违地觉出些困意来。
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这种心安的感觉了。
云浓在时,两人虽不是夫妻,但也称得上是琴瑟和鸣,赌书消得泼茶香,几年来相处得都很愉悦。
他那时知道自己喜欢云浓,但却并没什么切实的感触。
直到“回乡祭祖”归来,却得知了云浓的死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低估了她的分量。
而等亲自为云浓收敛了尸身,操持了丧葬事宜时,顾修元有生以来头一遭体会到何谓摧心肝。
如今,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谢姑娘与云浓颇为相似,尤其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与他的记忆甚是重合,所以他忍不住会来试探。可另一方面,理智又总是在提醒他,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事,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