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姜爸爸不在,姜艾还是把碗端着到两人吃饭的饭桌上,坐上自己平时坐着的座位。
姜艾张了口,冷掉的粥也是能够咽下去的。
姜爸爸去哪里,或者说每年的他这个时候都消失去哪里,他从来都不说,姜艾却第一年就猜到了。
并不是姜艾有多聪明,只是明天就是弟弟的忌日,为了避开妈妈,爸爸会提前一天去扫墓。
姜录扫墓的时候从来不带姜艾,就像他在弟弟去世的时候会捂住姜艾的眼睛,就像姜艾埋怨时钟的吵闹时会捂住她的耳朵,姜录一直在守护着姜艾的&ldo;安全感&rdo;。
儿子的死亡对姜录来说已经是太过残酷的事情,他试图把姜艾从这个家庭的悲伤中隔离出来。
弟弟的葬礼是在老家的农村,保留着很多城市里淡化的习俗。
姜艾回忆起来只能拼凑出破碎的片段。
悲哀的,刺破耳膜的唢呐哀乐,包着白头巾的亲人们,以及用来向去世的人下跪的棉花芯软垫。
姜艾参与葬礼的环节只有两件,对着黑白照片磕头和看着那些人抬着棺材离开。
那是一个小孩子才有的棺材,小小的,成年人轻易能够抬走的。
棺材被人抬走的时候一大群亲戚跟着离开,姜爸爸拍了姜艾的肩膀,告诉姜艾,&ldo;你留在这里。&rdo;
姜艾便留在这里。
她远远地看到妈妈跨出大门,腰间别了一个红色的手绢,那是埋了人后为了防止死去的灵魂不认得回家的路,而用来引魂的手绢。
按照当地风俗这个手绢是不应该由直系亲属来拿的,害怕灵魂悲伤的情感太深,危害到家人,姜妈妈攥了这个手绢一直都不放开。
她偏要当这个引路人。
所有人都离去,整个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姜艾。
夏日的蝉鸣撕裂天空一样不停歇地鸣叫。
姜艾扭头看到暗红木桌上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张小学入学时拍的照片,照片中的男生是个单眼皮的圆脸小男生,他面对镜头总是爱笑,是那种能够看到牙根的笑容,被老师训斥两句后才勉强拍了这张算是严肃的照片。
旁边的白纸黑字有老师傅用毛笔写了他的名字:姜茁。
桌子脚下是人们磕头时用的软垫。
软垫用的时间长了,有磨损的痕迹,不过原本就是奶奶用小孩子旧衣服边角料做成的垫子。
姜艾和姜茁曾经在上面踩过黑黑的脚印,奶奶非常心疼地洗干净,&ldo;这是百纳布,是有福气的垫子,你们踩在上面福气都逃走啦。&rdo;
姜茁嘿嘿笑,一侧脸上有酒窝,&ldo;没事,我和姐姐都踩了,公平。她幸运我也幸运,她倒霉,我跟着倒霉,谁也不吃亏。&rdo;
现在这个垫子被扔在地上,被人踩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姜艾爸爸觉得女儿是需要守护的,脆弱的存在。
姜艾妈妈觉得女儿是木讷的,缺少共鸣的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