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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第1页）

杨荣在乾清宫一直未有进食，此时也觉得有些饿了，遂也不推辞，便接过托盘拿了几块糕和着茶吃了，又剥开一个福橘，拿出几瓣嚼了，方抹抹嘴道：&ldo;其实臣此番来，是有事要禀知殿下！&rdo;遂把方才乾清宫里的事说了，末了又道，&ldo;汉王一向少有倡议，此番突然提出北巡，臣觉得有些突然，便来跟殿下通个气！&rdo;

杨荣话一说完，书房内立时安静下来。这两年高煦气势咄咄逼人，东宫这边的压力已越来越大。在座的大臣都属太子系，他们听得此言，立刻都开始紧张思考！

&ldo;其实这是好事啊！&rdo;半晌，蹇义首先开口道，&ldo;咱们正可趁此机会，请太子主持国政，陛下不可能不答应。只要殿下开始监国理政，就可以在朝中站稳脚跟。&rdo;高炽已年过而立。身为国储，他完全应该走到前台，开始学习处理朝政。可一直以来，高炽都只能和高煦一样从旁建言，而从未有机会直接理政，这一点一直让太子系大臣忧心不已。如果能趁永乐北巡之机将高炽推上监国的位置，那无疑对巩固高炽的太子地位十分有利。

&ldo;蹇大人所言不差！&rdo;杨荣皱着眉头解释道，&ldo;且不论北巡于朝廷究竟是利是弊，仅就由汉王首倡来看，这里头就显得诡异离奇。天子出巡、太子监国，这是沿袭千年之制，难道汉王会瞧不明白？他既知晓，又岂会给太子留下这么一个天大的良机？&rdo;

杨荣这么一说，房内众人便又陷入沉默。的确，任何一个人倡议北巡都很平常，可惟独由这个汉王提出，就很不合情理。沉思半晌，高煦抬头望向黄淮：&ldo;宗豫，你怎么看？&rdo;

黄淮心中一紧。这一年来，这位内阁学士已憔悴许多。当初黄淮协助纪纲斗倒解缙，本是想趁机取而代之。孰料解缙出京后，永乐却将翰林学士之职给了胡广，使胡广跃居内阁之首。而这之后不久，关于纪纲曾造访黄府的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各种流言蜚语皆直指黄淮，认为解缙倒台一事他也有参预。尽管传言并无证据，永乐、高炽以及众内阁同僚也觉得纯属捕风捉影，但士林间的非议却并未因此而销声匿迹，反倒传出好几个版本，且都活灵活现，对黄淮的清誉造成了十分不利的影响。黄淮猜到这股妖风是纪纲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抹黑自己，可他做贼心虚，也不敢奋起还击，唯有咬牙忍了。只是黄淮本就不是度量恢宏之人，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又气又悔又恨之下，生生被憋出了一场大病。病愈后，黄淮的精神大不如前，此刻听得太子发问，黄淮怔了好一会，方有些不自信道：&ldo;臣也想不明白，要不……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待形势明朗再说？&rdo;

黄淮的答案显然不能让人满意，高炽遂又将目光投向杨士奇。这几个臣子中，杨士奇最得高炽信赖，且他又一向稳重，高炽希望他能从中瞧出几分端倪。

杨士奇低着脑袋，右手不停地捋着颚下胡须，过了许久，方抬头淡淡道：&ldo;臣亦参不透其中玄机！&rdo;

高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正欲再言，杨士奇又道：&ldo;不过臣倒觉得，宗豫兄所言，也不失为应对之法！&rdo;

&ldo;哦？为何这么讲？&rdo;

杨士奇目光炯炯道：&ldo;敢问殿下，对于北巡一事，您以为陛下意下如何？&rdo;

高炽稍一沉吟，便道：&ldo;父皇在北京就藩多年，如能故地重游，也是一大快事；而且二弟所列理由也都是说得过去的。以吾所料，父皇八成会赞同北巡！&rdo;

&ldo;不错！&rdo;杨士奇点点头道，&ldo;二殿下持理甚正，又迎合了陛下心意，故北巡一事虽未最终定议，但其实已势在必行。既然如此，那我等也无需反对，来日廷议时也点头附和便是！&rdo;

蹇义面带忧虑地道：&ldo;万一汉王包藏祸心怎么办？事有反常即为妖。我就不信汉王此举完全出自公心。更不信他会白白送给太子爷这么一份大礼！&rdo;

&ldo;吾亦不信！&rdo;杨士奇眉头紧锁，&ldo;可至少眼下还看不出汉王图谋何在！甚至从表面上看，对东宫还有好处！如今形势，敌在暗我在明，唯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否则还能有何良策可以应之？&rdo;

褰义当然没什么办法。思虑再三，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咕哝道：&ldo;就怕瞧出门道来时，已经来不及了！&rdo;

听褰义这么说，杨士奇也是满脸无奈，遂将目光投向高炽。高炽也是一脸苦相，只得道：&ldo;眼下也唯有如此了！&rdo;说着，他又对杨荣颇怀期许地道，&ldo;勉仁，如今父皇身边，就数你最受信任。接下来你还得多留个心眼，万一瞧出二弟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来告！&rdo;

&ldo;殿下放心！&rdo;杨荣赶紧郑重应答。一旁的黄淮听着高炽之言，心中顿时酸溜溜的，但最终却也只是暗中一叹，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汉王倡议、永乐暗许，东宫也不反对，廷议时北巡一事的通过也就顺理成章了。其后几个月里，朝廷上下就天子北巡一事展开筹备：礼部制定北巡相关礼制，并布告各省；兵部会同五府甄选扈驾亲军；户部则筹措粮饷，以供北巡期间种种开销，北京行部亦接连行文朝廷有司，询问接驾事宜……不过虽然天子北巡事关重大，但毕竟不比征战赈灾，加之永乐亦不想太过铺张，故筹备起来事情虽芜杂，但并不棘手，用度也不至于太过惊人。何况朝廷定下的北巡日期是永乐七年初，其间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样各衙门处理起来就更加游刃有余，并未因此耽搁了日常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