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微窒,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如疯狂的浪潮,将他彻底席卷。
在那无边黑暗之中,一只苍白的手突兀地探出了那火红的棺材,纤细的手指毫无血色,是这无边暗色都遮不住的一抹凝白,那手指微收,紧紧抓住了棺沿,也似撅住了他的心……他的身体好似再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慢吞吞地探出棺木,青丝如瀑,红裙破败,衬着那张娇俏的脸,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她将下巴枕在手臂上,歪头看着他,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擦过脸颊披散到了一侧,她抬了抬眼,看着他浅浅地一笑,糯糯低语,用那最熟悉不过的语气软软地抱怨,&ldo;可教我好生久等,张起灵,你怎么才来呀?&rdo;
……
他豁然睁开眼,只恍惚了一瞬,便察觉到身上的异样。
不是梦里的石室,没了那诡异的棺材,但梦里的那个女孩此时却切切实实地趴伏在他的胸口……
从他的角度,只觉得这姿势当真是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他心中控制不住地便是一跳,竟生出了说不出的慌乱,手足无措,莫过如此。然而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了不对。
那梦中的女孩分明蜷缩成了一团,长发胡乱地披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漆黑的双眼紧紧闭着,昏迷不醒,看着又是狼狈,又是可怜。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和他……这样的姿态?
局促、疑惑、紧张、担忧……烦乱的情绪一涌而来。他皱着眉,强自按捺隐忍下来,抬起僵硬的手臂,近乎下意识地抚上了女孩惨白的脸……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像是什么机关被无意触发,半昏半醒时的记忆蓦然涌上来……淡然如斯,此时也有些绷不住。
那些画面……
怔忪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修长的手指不自禁地抚上了嘴角,那唇瓣上的伤口尚未愈合,被他近乎粗鲁地一碰触,便是一阵刺痛……
不是在做梦……
他脸色微变,青青白白地变幻,耳尖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抹薄红,向来深邃无澜的眼里淌过几丝有些脆弱的无措来,只觉得如坐针毡。
若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那样的情境下,唐突了这个女孩……
这绝非他本意……
只是……
即便非他本意,难道,他便能毫无愧疚地说出,眼前发生的一切,皆非他所愿?皆与他无关么?
他闭了闭眼,遮住眼底的狼狈‐‐自失去记忆以来,那些缠绕着他的陌生的情愫,那些隐晦的难以诉诸口的心思,那些想要接近又下意识抗拒的本能……在这样的现实面前,都成了他最大的难堪。
不该是这样的……
然而他只是那么轻轻一动,胸口处便传来一声细弱的嘤咛声,像刚出生的猫儿那略显无力的叫唤,他身子又是一僵,当下不敢再动作……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显然那女孩已经被他不算重的动作打扰到了一场不算美妙的梦,趴伏在他胸口的脑袋动了动,慢慢地醒转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一片浓黑,她还有些茫然,雾煞煞的眼里迷蒙一片,不甚清醒。然后,那双懵懂的眼便对上了他的……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然而很快,那双懵懂的眼渐渐恢复了清明,她的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飞快地向后退去,好离他远一些。
然而她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这起身的速度又是那么快,她整个人便狠狠地晃了一晃,便直直地向后栽去。
他下意识便伸手将她往回拉,&ldo;小心!&rdo;
然而她稳住身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甩开他的手,&ldo;不要你管!&rdo;女孩向来娇软的声线里染上了难得的怒气,&ldo;谁稀罕你的假慈悲。&rdo;
他僵住,知她定然是想起他先前所为,无言以对。
婠婠瞪着沉默的张起灵,想起之前种种,实在教她不能不生气。他这样包藏祸心,恩将仇报,还筹谋着害了她,她本应该是将他立即杀死。
然而……
她本以为他是不同的……虽然他总是瞧着不近人情,沉默寡言了些,但他对她实在不坏,明知她是异类,也未趁她虚弱,将她赶尽杀绝,更没有在她借着吴邪之手离开海底古墓时从中作梗……
她早就不是千年前那个娇生惯养着的小姑娘了,自从她带着满腔恨意与滔天的怨气惨死的那一刻,便不再是了。吴邪或许不知将这样的她带到人间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他不会不清楚……
即便她并不会因此而感激,但这世间多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也未尝是一件坏事……何况,他还这般纵着她……
可如今,她都愿意这般救治他了,他却不知感激,竟做了这样的恶事……
她微红着眼眶,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若他只是个不相关的路人,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这人利用了她的信任,却对她做了这般不好的事情,实在教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又气又怒,历数他的种种恶行,&ldo;你这人怎么这么坏!我瞧着你快要死掉了,好心渡你精气,你却恩将仇报,不但不知感恩,反倒将我的精气尽数抢了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