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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第二十三章

&ldo;我嫁的是你这个人，并非尊贵无匹的皇后身份。&rdo;朝颜看着他，却又道：&ldo;可我又不明白，为什么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不喜欢我呢？&rdo;这句话一说出口，她自己就先笑了，夜羲也一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ldo;你问这句话，真像个孩子……我哪里好了，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rdo;

这个动作她并不陌生，当年他也是这样微笑摸着她的额头，让她一记，就记了这么多年。这样的男子，他在金銮殿上时可以慷慨陈词，指点江山。在破败陈旧的上阳宫，也可以从容面对。无论贫贱富贵，姿态始终那么平和，那么淡然，她又怎会不爱。

&ldo;那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不是在四年前大婚当夜，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rdo;朝颜脱口轻轻说，沉浸在往事的追忆。

&ldo;那年，我娘刚过世，我失手害死了异母弟弟，差点被父亲拔剑杀我偿命，将军府所有人都看着二娘的眼色，没有人真正关心我一句。那天我顶撞继母被父亲呵斥，一个人逃出家，却在京城遇见了你，那年我八岁，你十九岁，你请我吃梨膏糖，还耐心安慰我；也许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我却一直记着了……我记住了你，不是因为你请我吃梨膏糖，也不是因为你会耐心安慰一个素不相识的我，可能是一些我至今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rdo;

朝颜眼睛里盛满了笑，仿佛单纯的孩子一般，开始比手划脚地描述起那年他的模样，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容和唇角的优美弧度。

而他一直微笑听着，又听她道：&ldo;你一定会笑话我，那时候我很喜欢你的笑，我想将来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每天都可以看着你笑；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于是那天以后，每年我都会去寺庙祈求神灵保佑我能够再次遇见你，这样一等，就是四年……四年后，我十二岁了，我嫁进了皇宫，却在新婚之夜，上天给了那样大的一个惊喜，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我要嫁的丈夫，就是在我一直在找的人……可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个孩子，于是，我日日盼着自己能快快长大，长大了，他就会喜欢我……我就可以做他真正的妻子……&rdo;

朝颜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慢慢转过脸看着他，夜羲一直沉默，他的确已经记不得了。只好无奈叹笑：&ldo;其实做孩子有什么不好，真的很好啊！不要急着长大，长大变成大人，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rdo;他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后，终究有一日皇母后还是容不得他的，到时候是一盏鸩酒？还是一把匕首？

明天，他早已没有明天。他握住她的手，静默片刻才道：&ldo;我不值得你这样，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若有机会走出这四方宫墙，一定要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快快乐乐地过余下的半辈子。&rdo;

朝颜似笑非笑望着他的眼，却答非所问地说：&ldo;其实我本来还想，就算你不是皇上了，要我抛下一切随你，流放也好，圈禁也罢，我都愿意，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给过我机会让我说出来。&rdo;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生命中从未遇见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命运就此会不一样了？

如果那年她选择另一个日子遛出家，她绝不会遇见他，她不会知道世上会有他这样一个人，更不会知道他姓甚名谁。也或者，她日后会阴差阳错嫁给另一个寻常男子，谈不上山盟海誓，算不得两情缱绻，至多一生一世，了无生趣地平淡度过。

可依旧庆幸自己终于还是遇见了他，令看惯了背叛杀戮的她第一次明白被人重视呵护的滋味，只因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幸福与快乐，这一世，注定再在别人身上找不到了。

夜羲再说不出劝解她的话，终只一叹：&ldo;痴女子……&rdo;

☆、第二十四章

入冬后的一日，董太后出奇地传朝颜去说话。曾经的婆媳，现下再一见面，董太后只简单问了她几句夜羲的近况，她便一一答了。董太后听了眉心微微蹙起，摇头道：&ldo;哀家养了他这么大，虽不是亲生，可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的，原本只要他安安分分做个皇帝，就许他一世安宁，是他自己不安分，毁了我们多年的母子情分，如今得了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rdo;

朝颜低头沉默，却见女官上前来，低头道：&ldo;回太后，暴室的掌事姑姑求见。&rdo;

董太后颔首，就见一老宫女低头上前，董太后问她来由，那宫女目光往朝颜脸上一瞟，迟疑道：&ldo;是关于罪妇慕氏的事情。&rdo;

董太后手势一顿，示意她继续，宫女道：&ldo;罪妇慕氏如今被关在暴室，对太后您多有怨忿，日夜口出恶毒之言咒骂太后。&rdo;

朝颜听得惊心，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果然，董太后听了这番话，就吩咐近身太监：&ldo;赐鸩酒一壶给慕氏，就说是哀家赏她的。&rdo;

朝颜如五雷轰顶，见太监应承着退下，情急之下一把跪在太后身前，&ldo;求太后息怒！饶过慕氏一死！&rdo;

董太后看她一眼，&ldo;你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为慕氏求情？&rdo;

&ldo;皇上到底也是您一手带大的，他如今能活下去，全因心中记挂着慕氏，若连慕氏都不在了，无疑是要将他往绝路上推啊！&rdo;

董太后不语。朝颜跪地苦求，董太后却有些乏了，揉了揉眉心起身，冷冷道：&ldo;罢了，你既如此心诚，哀家便准许他在慕氏死前见一面，跪安吧！&rdo;

宫女扶着她就将离去，朝颜还欲再言，一旁的太监却呵斥道：&ldo;这已经是太后最大的恩典了，王妃还是见好就收吧！惹了太后不高兴，仔细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rdo;

朝颜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翻滚，暗沉的天色压在这巍峨的皇城顶端，就将下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了。

雪下得绵绵密密，从柏梁殿出来，沿路一直左转，再绕过长长的永巷就是暴室。得了太后准许与慕思筠见面的恩典，夜羲多日不曾出门，脚步在雪地里有些踉跄，朝颜知他心情急切，一路只搀着他往前行。

暴室的掌事宫人早闻董太后让夜羲与慕思筠见面的恩旨，忙领着夜羲进了二门，慕思筠被关押的地方是一所破败的院子，满院子白皑皑的积雪压着不知名的荒糙枯枝，比起阴湿的柏梁殿更要惨淡上几倍，宫房的门窗皆用木板钉上，只留了一个尺于宽的fèng隙以供平日递入饭食。

掌事姑姑冷冷喊道：&ldo;罪妇慕氏，蒙皇太后恩典，允你与衡山王见面。&rdo;

房里一阵响动，慕思筠憔悴苍白的脸急切地出现在那fèng隙里，短短半月光景，从前贵宠六宫，姣丽明艳的慕思筠，如今满面风霜憔悴，眼中分明一片惨然，却在认得夜羲后迅速燃起了星火，猛地几步扑到门前，手拼命从那狭小的fèng隙里伸出，&ldo;夜羲……夜羲……我在这里……我在这里……&rdo;

分别日久的两个人隔着一道窗户双手紧紧交握住，再也不愿分开。夜羲哽咽笑着：&ldo;今天是你生辰，我来为你过生日了！&rdo;

☆、第二十六章

&ldo;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rdo;思筠咬唇痛哭出声，泪水涟涟而落，&ldo;才两个多月不见，你怎么就瘦成了这样！&rdo;夜羲心中难过至极，颤抖捂住她冰凉的手心，&ldo;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rdo;

慕思筠笑得凄凉，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脸上，&ldo;不要紧，我不怕，真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rdo;

隔着一道门，他再说不出旁的话，只能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眼中有泪，她便也跟着哭。

朝颜在一侧默默看着，唏嘘难过。面前这两人，都并不知道，这已经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今日一过，慕思筠就将被赐死。

从此以后，天人永隔。他将再也见不到她了。

翌日夜里，就传来慕思筠的死讯，在宫里，获罪的人死了都只有往乱葬岗一扔，没有坟地，亦没有牌位。从前那个在弦歌台上且歌且舞的明媚女子，如今却只得了如此下场。

夜羲自与慕思筠见面，病情一时好了些，对慕思筠的死讯全然不晓，每日还微笑惦记着慕思筠那日鼓励他活下去的话，朝颜暗中取了几样唯一的首饰命人传给处理慕思筠尸体的侍卫，将慕思筠好好安葬。她有心瞒着夜羲，又严令柏梁殿宫人不许透漏半个字。

宫中大乱初定，天下却并不太平。诸侯藩王们不满董太后扶立一弱智孩童为新帝，把持朝政，纷纷蠢蠢欲动。十月里，汝南王在封地最先起兵，以清君侧发兵北上讨伐董太后，汝南王一出兵，其他亲王都按捺不住相继效仿，前线连连败退，朝廷防守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