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羲摇头道:&ldo;别说这种话,和我一起死不值得。&rdo;
朝颜主动拥住他,将脸轻轻贴紧他的胸口,&ldo;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我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若你也走了,我就又是孤伶伶一个人了。&rdo;
&ldo;与值得爱的人,相濡以沫,与不值得爱的人,只能相忘于江湖。朝颜,你我还是相忘于江湖吧。因为‐‐&rdo;夜羲注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朝颜便也看着他,意外的发现他的眼里此刻有一种奇怪的光芒,一点一点从那最深处蔓延而出。他却将朝颜从怀里推开,摇头说:&ldo;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也不值得你爱。&rdo;
她的神色忽然迷茫起来,怔怔望着他,&ldo;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吗?&rdo;
&ldo;没有。&rdo;他依然摇头,&ldo;我从来……从来没有爱过你。&rdo;
她僵硬地扯出一丝笑,&ldo;我明白了。&rdo;
☆、第六十三章
&ldo;朝颜……经过这么多事,你……你心里怨我吗?&rdo;
&ldo;我怎么会怨你呢?&rdo;
&ldo;不,我宁愿你怨我,至少我心里会好受些。&rdo;夜羲的声音越来越低,末了化成一声叹息,&ldo;跟着我吃这么多苦,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这辈子我自问俯仰无愧,不欠任何人,却唯独欠了你,上半生我已经负了你,下半生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下辈子吧!下辈子若还有机会,我们就好好在一起。&rdo;
额前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纤削的肩头如同盛满了悲伤,在微微颤动着。他的声音愈发温柔,&ldo;看你,还是这幅孩子性。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可怎么办才好?&rdo;
朝颜抬起头,透过眼底的雾气看着他,&ldo;我不知道。&rdo;
夜羲便笑着道:&ldo;那我告诉你,若我不在了,就千万不要再想起我,不要再为我流一滴眼泪,完完全全忘记我这个人,好好过下半辈子。无论将来的路怎么难走,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rdo;
大祸将至,朝颜早已泣不成声,听到这里,终于禁不住扑进他怀中失声痛哭。
十年,她用十年的时间去渴盼他的爱,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去等,终于等到值得她等的时候,却已经将要曲终人散。即使她是那样贪恋他给的宽容呵护,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对的人,却没有最圆满的结局。
晨起,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
庭院里的花糙被雨水冲刷走灰霾尘埃,在暮色里展露着鲜翠欲滴的枝条叶蔓。廷尉司的人又来问话,这一次,阵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朝颜梳好了头发,换上自己平日最喜欢的衣裳,平静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
穿过庭院,她轻叩夜羲的房门,却半响不曾有回应,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忽然生出一丝不祥。朝颜用力推开那道木门,就看到了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场景。
整个房间安寂的一片,帐帷深处,夜羲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鬓发衣冠齐整,嘴角溢出的骇人黑血浸染在青衫前襟,染满了大片的殷红。赤色的红,掺杂着诡异的黑,艳得近乎妖娆。
他唇角带着安详而释怀的微笑,枕边放着一支陈旧的号角。朝颜认得,那是先帝亲征突厥从突厥大将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也是他从前病中时最喜欢摆弄的东西。那年突厥大捷时,他赤着脚跳下病榻,拿着那支号角兴致勃勃地纵身挥舞,高兴得如一个孩子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口呕黑血,肢体抽搐,那是最毒最毒的鸩酒方会有的效用。周朝律例,谋逆者死,若犯者自请服罪,家眷可免一死,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保护了她不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