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人,眉脚眼梢里此时都写满了初为人父的无措与欢喜,他自己都是一个霸道得任性的大孩子,还有什么资格去做父亲。想起他对自己做的禽兽不如的事,朝颜没来由的一阵厌恶,心中不甘、屈辱与愤恨交织,咬着唇就伸手握拳狠狠捶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重重地捶。恨不能就此将腹中的血肉捶作一滩血水,彻底断了与他之间的孽缘。
夜飒抓住她的手,将她抱入怀里,阻止她再自残,朝颜仍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在他怀里厮打,他也不动,任着她打,她狠狠咬住他的肩,直到牙齿从层层衣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眼泪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这辈子注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夜飒抓得她的手微微发痛,&ldo;孩子的事朕不是有意要瞒你,这样难道不好吗?他是我们的孩子,阿嫣,你就要做母亲了!&rdo;
朝颜将他推开,唇边只剩冷笑,&ldo;我告诉你,我不会要这个孩子。&rdo;
&ldo;你敢!&rdo;他的脸色迅速沉下来。朝颜讥讽地笑,&ldo;就算这个孩子生下来,你打算给他什么名份?野种?还是孽胎?天下人谁会容得下他?谁会看得起他?&rdo;
犹如冷水浇头,夜飒的脸色一分分白了下去,哀求似的扳过她的肩,&ldo;阿嫣,不要再闹了好不好?别这样快恨朕。等朕,等朕了结眼下的事,等朕有能力给你一切,朕发誓,再不会伤你。&rdo;
朝颜看着他:&ldo;你可以为我做一切?&rdo;
他点头。
&ldo;那可以为了我,将皇位还给夜羲么?&rdo;
夜飒茫茫然看着她,动了动嘴唇,迟疑住。
不待他开口,她已笑着道:&ldo;不必解释,我不过是试你一下罢了。&rdo;
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他凝视着她,忽然有些无力。秀长的眼睛不再明亮,姿态不再神气飞扬,欲去抱住她,朝颜还他一个冰冷刻骨的笑,决然避开,他只抓住一片冰冷的衣角。
&ldo;放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你肮脏,我也不一定干净,从始自终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夺我贞节,我要你保夜羲一命,咱们谁也不欠谁。&rdo;朝颜往床角里退去,脸上只是笑,温柔的微笑,&ldo;你不是一直问为什么我忘不了夜羲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夜羲虽心中没有我,可无论是从前他为帝,还是被废沦落,从始自终都没有动过要算计我的心思,这就是你跟他的不同,也是你永远也比不上他的地方!&rdo;
如被人戳中脊梁骨,夜飒眼神陡然间阴沉,听她又提起夜羲,立时也来了脾气,&ldo;好本事!好骨气啊!反正朕的耐心也快被你消磨光了,女人朕要多少有多少,何苦要自找罪受你这闲气!&rdo;
黑着脸掉头就走,在门口时还不忘停步转身扬手指住她,&ldo;最后再警告你,若敢对你腹中孩子动什么歪念头,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这柏梁殿上上下下所有人也都别想活,全会为他陪葬!&rdo;这句狠话说完,人也当即甩手拂袖出门。
作者题外话:谢谢阿茝的评,腐摸之。
☆、第五十章
朝颜的手心轻轻覆上小腹,就在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他仿佛也已经察觉到母亲并不喜欢自己,变得出奇乖巧,除却日日晨起时的眩晕恶心,甚少地搅闹,只是小心翼翼地存活在她腹中。
串珠和芳辰都劝她,这孩子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便是他今生和父母的缘份,而她听了潸然泪落。
朝颜望向病榻上夜羲沉静的睡颜,他依旧静静安睡,除却日日药饮,整个人毫无知觉。可朝颜知道,即便他如今昏睡不醒,他还是能够感知外界所发生的一切。
万千心绪涌上心头,这个男子,才是她今世所嫁的夫君,若他醒来,她却怀着别人的骨肉,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
她无数次想过趁着孩子尚未足月,将之扼杀。可眼前总会想起母亲临死前拼死救她的眼神,母亲宁愿一死也要护她周全,父母对子女犹如此,她又怎能忍得下心肠,毕竟,无论孩子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孩子始终是无辜的。
案几上御医开的安胎药还在,琉璃药碗中腥黑的药汁泛着浓苦之气,她一咬牙,终还是将那药喝了下去。
秋风渐紧,深夜的风裹挟着枯叶吹过深幽的宫墙,吹过宫殿的琉璃瓦檐,风声呼喝之中,门扉轻响,仿佛有人靠近,呼吸亲密地贴着她的鬓发,又是一双手窸窸窣窣自她腰间环抱而来,朝颜从睡梦中迅速惊醒,房里没有掌灯,仅见得眼前人眉飞入鬓,一双斜狭的丹凤眼流光四溢,艳冶夺目,不知何时已爬上榻来,一双手在她腰腹轻轻摩挲。
朝颜骤然一身冷汗,当即一脚将他往床下踢去,&ldo;滚出去!滚!&rdo;
&ldo;哎唷,谋杀亲夫了!&rdo;黑暗中,夜飒冷不防被她的脚力踢到床下,慢悠悠拍拍袖口站了起来,脸上十足的无赖,&ldo;那日是我不对,说的都是气话,现在给你赔礼还不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