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隐叹了口气道:“后来,我那位堂兄疯了,得了心疾,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人世。想到他,先生心中有愧,可我不能为了他一人而不坚守这个秘密,当时我曾言辞凿凿,说此事非虚,也带领官府中人去四下寻找,却如文中所述,未果。”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有了先生此举,真的就变成假的了,只怕先生也背上了一些骂名吧。”
陶隐笑了笑说道:“骂名也好,美名也罢,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性子耿直,不适合身在官场,所以几番周折之后,先生毅然挂印辞官,回到这陶家堡,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好在有你,让先生的晚年还有些意思。”
陈岁岁站起身来,去了厨房,揭开锅盖,一阵水汽过后,他从锅中端出两个饭碗放在托盘上,又把煮好的花生放在上面,端了出去问道:“先生,是在这里吃么?”
陶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去屋里把先生的酒壶拿来,里面还有少半壶,早上就喝这么些吧!”
拿来了酒壶与酒盅,陶隐自己倒上一杯,轻饮一口,夹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陈岁岁问道:“先生,那安姑娘与佘统领来找先生做什么?桃花源的事不早就过去了么?”
陶隐边吃边说道:“他二人来此却只是登门拜访,顺便提及了那篇桃花源记,岁岁,你说她二人千里迢迢来到咱们陶家堡,就为了拜访一下我这个糟老头子?”
陈岁岁笑着说道:“先生可不是糟老头子!”
陶隐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会儿可不用你来拍先生的马屁。”
既然陶隐说过,他这篇《桃花源记》已经流传出去,那车三千能知晓也是在情理之中,可当时车三千突然当着陈岁岁的面提起这篇文章,意图很明显,他似乎看出来陈岁岁与陶隐有着某种关系。
陈岁岁犹豫了片刻,抬头问道:“先生,我在武陵城中遇到一个人,他叫车三千,您认得此人么?”
陶隐沉思片刻说道:“并未听过此人,怎么了?”
陈岁岁道:“此人是武陵城之中一个叫做无敌神拳帮的帮派之主。”
听到无敌神拳帮这个名字之后,陶隐笑了一下。
陈岁岁没有注意先生的表情,接着讲述在无敌神拳帮发生的事情。
当听得陈岁岁说起那五毒酒的时候,陶隐忍不住问道:“岁岁,那酒,味道如何?”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比起桃花酿,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儿,我也不太懂,不难喝就是了。”
陶隐看着陈岁岁那欠揍的模样,摇头叹道:“鲸吞牛饮,暴殄天物,酒是这么喝的么?难道喝酒就是为了大口灌进去,再费力吐出来?”
陈岁岁小声嘀咕道:“我可没吐。”
陶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命好,连桃花酿都喝过了,只怕先生壶中这酒,你都瞧不上眼了吧。”
陈岁岁想起了爹爹那掺了水的散酒。
他轻声说道:“先生,这酒对岁岁来说都是一个样的,没有好与坏,喝了也就喝了,不喝也就不喝。”
陶隐摇了摇头说道:“再过十年,你再说这句话也不晚,有道是初饮不知酒为何,再饮已是买醉人。”
陈岁岁看着先生神态,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爹爹总是羡慕先生顿顿有酒喝,可他觉得,爹爹喝上酒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是舒展开的,而先生喝了酒之后,话好似更多,叹气的次数,同样更多。
小时候他曾问过爹爹,这酒真的好喝么?当时爹爹告诉他,好不好喝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酒啊,不容易喝。
陈岁岁看着盛肉的碗已见底,笑着说道:“先生,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先挣馒头再挣肉,至于这酒,以后再说,此前喝酒,还是有元大哥小非他们在身边,不知怎的就喝得很痛快,很高兴了。”
陶隐笑眯眯说道:“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岁岁,先生原谅你糟蹋酒了,这酒啊,本来就是助兴之物,用来消愁……”
陶隐摇了摇头,低声道:“却是不好啊~”
陈岁岁不知如何劝解似乎有些醉意的先生,只好继续讲述在无敌神拳帮发生之事。
当陈岁岁说起与车三千交手经过的时候,陶隐听得很仔细,随后点评道:“你这平手倒是来得取巧,真要是生死相博,只怕你会落得下风。”
说到这里,陶先生夹起一颗花生放入口中笑道:“若是打不过跑就是了,岁岁,你要记住了,盲目对敌非明智之举。”
陈岁岁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当陈岁岁讲到车三千对陈岁岁说过那些话,以及提起这篇《桃花源记》的时候,陶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你说他叫车三千?”
陈岁岁点了点头。
陶隐想了想说道:“只怕车三千并非此人本名,听得他话中之意,似乎知道你与我的关系,难道他是桃花源里的人?只是,不应该的……”
听得一头雾水的陈岁岁问道:“先生,什么不应该啊?”
陶隐晃了晃酒壶说道:“我吃完了,你去把碗洗了,然后带回去吧,等你有空来了,先生再给你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