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温然一笑:&ldo;本宫初来郿州,意在视察百姓,所以未能先登贵府,还请王公体谅本宫一番苦心。&rdo;
王陵忙叩首称是:&ldo;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天下皆知,臣唯有马首是瞻,效仿殿下的亲民之举,安敢有所怨言!&rdo;
两人彼此客套一番,王陵才被请到了旁边的座位上,这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瞧见王崇章领着一班子人急匆匆地赶来。
他赶紧又站起身来,和这位郡王爷彼此行过一礼。
而王崇章身后的太医博士们虽仅为从八品,但论地位身份,并不比他差很多。更何况这几位都是眼下宫里的红人,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的。
于是列序排座下来,他便自觉地挪到最末,遥遥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太子的懿旨。
&ldo;沈博士、张博士在郿州境内发现了数名天花患者。&rdo;李弘声音遥遥传来,&ldo;王公,此事干系重大,疫情一来,危机绝不逊于当下的旱情,本宫命你即刻封闭城门,查实疫情,拟好文牒,发往长安。&rdo;
他顿了顿,笑容消失在冷肃的神情中:&ldo;此事你即刻就办,若错了一星半点,本宫要你提头来见!&rdo;
王陵听了这话,面色一震,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他一心以为太子急诏,必然是要翻他旧账。
官邸的账目固然可以掩人耳目,但欲加之罪都不患无词,何况他本来就私吞偷拿不少,倘若铁了心思仔细查对,总能翻出错处的。
他是把肚子吃饱了,却把一颗心给吃虚了。
&ldo;臣,谨领太子殿下懿旨。&rdo;他小心谨慎地叩首领旨,便立即动身去办事了。
李弘远远一颔首,也看不出喜怒:&ldo;沈博士最擅长时疫,就暂领这里的所有太医,一定要研制出天花的解法和预防的办法。&rdo;
沈寒山可就不像王陵那样战战兢兢了,他长袖一挥,摆手不干:&ldo;不成不成,臣无能,臣不做,殿下请另寻高明!&rdo;
李弘心知他脾气古怪,也不急着拍案生气,反按住心头磅礴的怒意,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
&ldo;本宫闻贞观年间,是你和孙仙人师徒二人同心戮力,治好了关中一带的时疫,一时间传为佳话,怎么这会子又无能了?&rdo;
沈寒山一撇嘴巴,还没到张起仁的岁数,先来个倚老卖老:&ldo;老了老了,不中用了!&rdo;
李弘冷笑一声:&ldo;本宫知道你不是无能,而是无胆!你尽管放心,天花难愈,本宫心中自有分寸,不会就此苛责于你。&rdo;
吴议站在沈寒山身后,见他肩角一抽,背脊一紧,显然是被李弘一番话激怒了。
心中不由一笑,好一记激将法!
见沈寒山眉峰一挑,已经快按捺不住,李弘又给他添一口气:&ldo;当然,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如若沈太医实在为难,就只有请张博士暂领此衔,至于沈太医你嘛……&rdo;
他目光一转,流出三分无奈:&ldo;你毕竟也是太医博士,身负重责,断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到时候恐怕就只有请你屈居张博士之下了。&rdo;
言毕,他端起桌上一杯新泡好的碧螺春,慢悠悠地刮起上面的茶沫子,似乎是给沈寒山一点考虑的时间。
不等他喝上一口新茶,沈寒山已唇角一弯,收起方才将怒未怒的脸色:&ldo;看来臣是骑虎难下、不能不做了啊。&rdo;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定在张起仁平和无澜的脸上。
&ldo;……不过就如太子殿下之言,以后倒是张博士屈居我之下了?
张起仁亦立身起来,深沉的眼里瞧不出一丝不悦:&ldo;沈博士擅长时疫,臣之所不及,在此事上,臣理应在其之下,而无屈从一说。&rdo;
&ldo;好!好一个知情达理、大局为重的张博士!&rdo;沈寒山大笑一声,&ldo;既然张博士都已经做出表率,那么这里的太医也好,生徒也好,可都要归臣一人调度,不可以逾越抗命了?&rdo;
李弘微滞片刻,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沈寒山这滑头老鬼,原本就打算领了此职,根本没有被他的话所激怒,反而是将计就计,在这里等着他呢!
这人素性目无章法,我行我素,在太医署中恶名远播,自然是不能服众的。
所以,唯有等他和张起仁演完这出好戏,底下的太医博士和随从生徒才肯心甘情愿地听他调度使唤,而无二话敢说。
不过转瞬之间,李弘已摸透了其中的关窍,就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过被这两位太医博士算计进去,白白陪衬了一番。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衔了一丝笑意,出口的话却是严肃郑重:&ldo;这是自然,若有人敢违背你的命令,那就是违抗本宫的懿旨!&rdo;
这一句话重重敲下来,底下的太医也好,生徒也罢,都被敲得脑门一醒,知道眼前这个行为无状的半疯癫子这一回可是有太子撑腰,万万开罪不起了。
太医们的任务刚布置好,李弘又将目光转向王崇章:&ldo;本宫昨夜翻看了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觉得你说的&lso;以地养地&rso;的主意颇有可行之处。&rdo;
王崇章秉手道:&ldo;先贤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1]臣下以为,竭泽而渔,则明年无鱼,焚林而畋,则明年无林,同样地,穷土耕种,田地也会很快保不住。而解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号召农民们&lso;以地养地&rso;,优先保土,其次育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