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同?&rdo;
门又被用力打开了,格雷夫斯冲进来。他气得脸色发黑,在身后使劲摔上门,吓得汤姆一哆嗦,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ldo;该死的泥鳅!&rdo;他发火道,&ldo;就连……&rdo;他停了下来,话和动作都停了下来。他的头快速地从右转到左又从左转到右,莫恩斯明白他一眼就不仅看清了整个房间,而且也明白了形势。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散乱地堆在莫恩斯床旁地面上的沾满烂泥的鞋和脏衣服上。
&ldo;你离开营地了,莫恩斯?&rdo;他问道,没等莫恩斯回答,他就冲汤姆发起火来。他眼里的怒火虽然没有变强烈,但分量不一样了。
&ldo;汤姆!&rdo;他粗声喝斥道,&ldo;我指示过你告诉范安特教授,没有我的特许谁也不准离开这个地带!&rdo;
&ldo;他告诉我了。&rdo;莫恩斯没等汤姆为自己辩护就赶紧说道。格雷夫斯沉默地皱起眉,汤姆也有片刻失去了镇定,不知所措地望着他,这当然没有逃过格雷夫斯的眼睛。
&ldo;这不是他的错。&rdo;莫恩斯声音更大更坚定地接着说道,&ldo;汤姆在开车来这里的途中就告诉了我你的愿望。&rdo;他坐直身体,抵御着想拿被单裹紧双肩的诱惑,打了一个寒战。格雷夫斯似乎将一股冷空气带了进来,可莫恩斯甚至都不肯定他的寒战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因为格雷夫斯打量他的冷冰冰的目光。
&ldo;但看样子还不够清楚。&rdo;格雷夫斯终于说道,那口吻不容人怀疑他多么不相信莫恩斯的话。
&ldo;噢,汤姆已经讲得够清楚了。&rdo;莫恩斯冷冷地回答道。&ldo;我只是还不太清楚,我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这里的,乔纳森。作为工作人员还是作为犯人。&rdo;
格雷夫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声不吭。
&ldo;怎么了?&rdo;莫恩斯爬起来,挑衅地正视着格雷夫斯的眼睛,&ldo;我到底是什么?&rdo;
格雷夫斯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抿成一条线。但他没有回答莫恩斯的提问,而是慢吞吞地朝他脚前的脏衣服摆摆头,眼睛紧盯莫恩斯不放。&ldo;怎么回事?&rdo;
&ldo;我动作不灵活。&rdo;莫恩斯回答道,&ldo;要不是汤姆,事情的结局也许就会很惨。你应该感谢他,而不是责备他。&rdo;
&ldo;通过这件事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指示是有意义的,莫恩斯。&rdo;格雷夫斯回答道,&ldo;这里的四周不是没有危险‐‐特别是对于一个不熟悉的人来说。已经有好几人掉进这些沼泽,再也没有出来了。&rdo;他耸耸肩,好像事情讲完了,然后直接面对汤姆:&ldo;你没事做了吗?&rdo;
汤姆马上消失了,像是确实化为了乌有似的‐‐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感激地飞瞥了莫恩斯一眼,跟他先前的吃惊一样,这也没有逃过格雷夫斯的眼睛。
&ldo;你为什么保护他?&rdo;当只剩下他俩时,格雷夫斯问道。见莫恩斯不回答,他又耸了耸肩,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接着说道:&ldo;你喜欢这小伙子,这我可以理解。每个人都喜欢他。小伙子十分机灵,特别可爱。可他需要好好调教。我不喜欢跟雇员结拜兄弟。&rdo;见莫恩斯要发火,他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ldo;最迟一小时后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坚持采取这些安全措施了。&rdo;他环顾一圈,&ldo;能请你曾经的大学同学喝一杯咖啡吗?&rdo;
莫恩斯既不理睬格雷夫斯声音里嘲讽的口吻也不理睬他试图做出的勉强的微笑。但那只是尝试而已。乔纳森&iddot;格雷夫斯的脸上是微笑不出来的。
&ldo;那里有。&rdo;他朝桌子一摆头说道,同时掀开被子,向他的箱子弯下腰去,打开箱子取干净衣服。
&ldo;你不一定非要穿上你最好的衣服。&rdo;格雷夫斯建议他道,在他背后弄得杯子和碟子叮当响,&ldo;我们必须经过有点……难走的地带。&rdo;
莫恩斯充分注意到了他话里短暂的停顿,他也明白那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刺激他提出相应的问题。他没有理睬,保持着沉默,后来他还是听从了格雷夫斯的建议,从自己不多的几套衣服里挑出了最简单的一套。
在他穿衣服时,能听到格雷夫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下了。格雷夫斯默不作声,莫恩斯明白格雷夫斯在等他做出某种特别的反应或提出问题,要不是他动作时几乎不经意地匆匆瞥了格雷夫斯的脸一眼的话,他也许就帮他这个忙了。那只是一种模糊印象;来自那个狭窄边境地带的一种快速幻象,在那里,真正看到的东西再也不够,必须由来自记忆‐‐或幻想的存储信息加以补充;这一回显然是来自他的幻想。因为莫恩斯在那不真实的瞬间看到的不是格雷夫斯的脸,而是一个噩梦般的假面具,它只是表面像一张人脸。透过格雷夫斯的表情可以窥见某种猛兽一样的、野性的东西,通常情况下它是隐藏在他的人脸下面的,现在,从这个十分特别的视角,在这个十分特别的瞬间,它透过平常能看到的表面东西暴露了出来。也许这一刹那是他头一回看到格雷夫斯的真面目;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个样子,而是他的真实形象:一个像爬行类动物的东西,它潜伏、悄悄行走,等待出击的机会。
他看到的当然并非真的是格雷夫斯。那是他想看到的东西,是过去十年里乔纳森&iddot;格雷夫斯博士留下的图像,九年多仇恨、受伤的骄傲和自我谴责的精华。莫恩斯对此十分清楚,他也明白他这样做是不对的。但这一闪电样的黑色幻象还是让他没有回答格雷夫斯,相反,他花了比实际需要更长的时间来穿衣服。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可笑,被他的幼稚的恐惧打败了,当他终于直起身转过来时,他的心一直跳到了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