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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ldo;是吗?&rdo;莫恩斯沙哑地问道。

&ldo;教授，请您允许我坦白地讲。&rdo;普罗斯勒小姐接着说道，越走越近。她的乳房晃荡着，都快触到莫恩斯的胸脯了，他能闻出她刚洒过

香水。他觉得，那是一种既难闻又有点发霉的气味。&ldo;您在这里住了四年多了。但从第一天起您在我眼里就远远不止是一个普通房客。要承认此事我有点难以启齿，可真的，我有一定的……好感……&rdo;

&ldo;这我当然注意到了，普罗斯勒小姐。&rdo;莫恩斯打断她道，同时悄悄地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恰好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ldo;只不过……&rdo;

&ldo;您不会真的想离开汤普森。&rdo;普罗斯勒小姐打断了他的话，同时深深地喘出一口气，表明这句话让她很难讲出口，&ldo;我是指：我当然明白，有您这水平和您这种教育的人在我们这样的大学里根本就是大材小用。这只是一座小院校，在这里肯定不能进行轰动世界的研究。但它还是有它的无可争执的优点的。生活有规律，女人天黑后也可以单独上街，而不必害怕。&rdo;

莫恩斯心想普罗斯勒小姐会找出多少理由来夸奖一座无啥好夸的城市。某种很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普罗斯勒小姐肯定绝对没有料到，要是她知道了，她肯定会大吃一惊的：当她继续数说对汤普森有利的最软弱无力的理由时，她的话取得的效果正好相反。莫恩斯霎时明白了命运到底让他陷进了多么绝望的境地，过去四年里他很少这么明白过。至今他一直多少成功地劝说自己，这里基本上有他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他所指的只是活下来，而不是生活。还有一件事他也陡然明白了：事实上他已经下决心接受电报里谈到的有趣的工作了。

他的思绪飞回让他觉得十分杳远的那个时候，而它事实上并不太远，那时他的未来一片光明，灿烂辉煌，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在

哈佛大学以同年级前三名之一的成绩获得博士学位，没有谁对此感到惊讶，直到毕业庆典的那天晚上似乎还有一个伟大的未来在等着他。仅仅一个晚上，是的，仅仅一瞬间，就改变了一切。莫恩斯曾经想将责任全推给命运。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饶恕的严重错误，可他必须为此受到这样的重罚，这是很不公正的。

&ldo;……我当然全明白。&rdo;普罗斯勒小姐在这一刻说道。莫恩斯明显地吓了一跳，事后才明白她这段时间里一直在滔滔不绝，他却一个字也回忆不起来。&ldo;可是，也许……我是说，有可能……您可以考虑，以一种私人的……方式来塑造我们的关系。我知道，我比您老，我的身体也比不上您有时去县城造访的年轻女士们的身体，可或许值得一试。&rdo;

她停下来了，累坏了，同时有点害怕看到他的反应。她终于向他坦白了，以一种很明确的、对她这样的女人也许是闻所未闻的方式，他这下当然无法再装得好像一点没有意识到她的真实情感似的啦。莫恩斯全然拿不定主意了。普罗斯勒小姐知道他有时去县城、去那里做什么，这令他吃惊，也让他难为情。但她所讲的其他一切更让他震惊。她的话一下子不可挽回地结束了他们多年来艰难维持的状态。以后一切会复杂许多，是的，甚至不可能了。世事难料，他悲伤地想道。几句话，仅仅一句欠考虑的表达，一个一目了然、计划周全的未来就成了一个充满未知数的黑色深渊。这回的损失没有那么大，但这场面差不多。语言能造成比行为多得多的损失。

&ldo;您吓坏了，是吗?&rdo;见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普罗斯勒小姐问道。她神情沮丧，也很尴尬，&ldo;我本来不该讲的。请您原谅我。我是个愚蠢的老太婆……&rdo;

&ldo;普罗斯勒小姐，&rdo;莫恩斯打断她道，&ldo;不是这么回事。&rdo;他尽量让声音显然平静和温柔，然后做出了一件他知道他最好不做的事情，过去四年里他几乎害怕地在避免这件事：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普罗斯勒小姐的胳膊。她被他抚摸得打了一个激灵，莫恩斯吃惊地发现，她的皮肤摸起来真的很光滑很舒服。

&ldo;我很高兴您说了出来。&rdo;他说道，&ldo;您对我的感情当然是瞒不住我的。我向您保证，我也不是不在乎您。只是，只是……我的有些情况您还不了解。&rdo;

&ldo;这我当然知道了，亲爱的教授。&rdo;

&ldo;什么?&rdo;莫恩斯眨眨眼睛，几乎不由自主地从她的胳膊上缩回了手。

&ldo;您真以为我不知道，像您这种教育水平的男人不会没有任何使人信服的理由就躲在汤普森这样一座小城里的吗?&rdo;普罗斯勒小姐问道，&ldo;我认为您属于一所大型大学，您不在那里教书自有您的理由。但您不必担心。如果您不想谈的话，我接受。我绝不会提任何问题。&rdo;

一辆汽车驶到房屋大门外。声音不是很大，因为为了将壁炉的热气留在室内，莫恩斯关上了窗户，但他抬起头望向相应的方向，普罗斯勒小姐眼里不安的颤动消失了。她大概是理解了，珍贵的瞬间逝去了，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莫恩斯松了口气，同时也深感同情。普罗斯勒小姐叹息一声，转身走近窗户，望向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