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开走了。
&ldo;请您将窗户打开来好吗,教授?&rdo;普罗斯勒夫人请求道,&ldo;太臭了。我的老天,我得花几个月才能将它从地毯里清出去。我真不明白。克利奥帕特拉一定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rdo;
莫恩斯的手抓着窗户把手,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窗户。格雷夫斯的别克车此时已经开到街角,拐弯了,但莫恩斯还是感觉他留下了什么东西;某种东西潜伏在楼下的街上,一旦他错误地打开他的堡垒的大门,那东西就会立马冲进来。
这当然是绝对愚蠢的想像。
莫恩斯赶走这幼稚的念头,暗笑自己是个傻瓜,动作过猛地拉开窗户。只有冷空气流了进来,其他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有点潮湿。当新鲜氧气从外面涌进时,壁炉里的火苗噼哩啪啦地窜得更高了,房间里似乎顿时冷了下来,但冰冷的空气也逐走了臭味;不完全,但房间明显地容易忍受了。
普罗斯勒小姐也大声舒口气,趴在地面爬向下一块污渍,拿抹布和肥皂去擦。&ldo;这事真的让我太难为情了,我说多少遍都不为多。&rdo;她说道,&ldo;我只希望它对您和格雷夫斯先生的谈判不会造成负面的影响……老实讲我根本不敢想像您这样的一个人真会认真地考虑跟格雷夫斯这样的人合作,哪怕是转转这个念头‐‐而且是在旧金山!请您相信我,范安特教授:我知道我在讲什么。我亡夫的表妹来自加利福尼亚。那里的人……很古怪。您在那里不会幸福的。&rdo;
她有没有在门外偷听的问题这下昭然若揭了。但莫恩斯没有反驳。他甚至都不讨厌普罗斯勒小姐的这份坦白。也许换成是他也会这么做的。&ldo;为什么呢?&rdo;他问道。
&ldo;哎呀,教授,这可不行!&rdo;普罗斯勒小姐将手撑在垫有软垫的大腿上,直起上身,几乎是责备地瞪着他。&ldo;这个……坏蛋和您真的不是一个档次的,教授!我很难相信,您曾经跟他交过朋友!&rdo;
&ldo;我跟他不是朋友。&rdo;莫恩斯回答道,&ldo;我们一起上的大学,但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rdo;
&ldo;我也无法想像你们会是朋友。&rdo;普罗斯勒小姐放心地说道,&ldo;您不会真的考虑接受他的建议的,对吗?&rdo;
&ldo;我还没做出决定。&rdo;莫恩斯回答道。
&ldo;教授,这可不行!&rdo;普罗斯勒小姐神色惊慌,&ldo;您不可以这么做!这个人……不适合您!&rdo;
&ldo;您这话什么意思?&rdo;莫恩斯困惑地问道,格雷夫斯没能一下子征服普罗斯勒小姐的心,这不让他奇怪。但她会不会跟他一样也讨厌格雷夫斯呢?如果是的,为什么?她和他不一样,他跟乔纳森&iddot;格雷夫斯有过极坏的经历。可后来,他一提出这个问题,也就想到了问题的答案:考虑到普罗斯勒小姐对他的感情,格雷夫斯一定就像是她的天敌。他凭空钻出来,有从她身边带走他的威胁。
&ldo;我……自己说不清楚。&rdo;普罗斯勒小姐呢喃道,&ldo;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他很恐怖。之前有他在场,我不想说得太直白,可这位格雷夫斯博士身上有什么让我觉得不自然。我无法用别的词语来形容。呆在他身旁让我感觉不舒服‐‐更别说他的举止了。这人是头猛兽!&rdo;
&ldo;您越说越夸张了。&rdo;莫恩斯说道,微微一笑,准备重新关上窗户,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此时房间里有点太冷了,但空气中还飘浮着臭味。他宁可挨冻,也不想继续闻这臭味。他耸一耸肩,走回壁炉旁他原来的位置,边往下坐边接着讲道,&ldo;格雷夫斯肯定不是个可爱的家伙‐‐可将他称作猛兽,还是有点太过分了。&rdo;
&ldo;当然。&rdo;普罗斯勒小姐急忙回答道,&ldo;请您原谅。我讲错了。这个人只是……&rdo;她想寻找合适的词,最后耸了耸肩,重新转向地毯上的污渍,继续使劲擦起来。
莫恩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桌上的信封。那里面的钱似乎在嘲笑他,同时又具有几乎无法抗拒的诱惑。那是他离开一种算不上生活、而是一种渐渐的、几乎不知不觉的死亡的出路。那他为什么还犹豫呢?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一秒钟也别再跟格雷夫斯交往吗?
他默默地摇摇头。他自己的行为现在已经不再让他感觉奇怪,而是将他吓坏了,因为怎么也无法解释。他不知道,事实上他是多么仇恨格雷夫斯。
莫恩斯侧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格雷夫斯没有动过的茶,又以同样的动作倒上了第二杯。&ldo;您陪我坐一会儿吧,普罗斯勒小姐……贝蒂,&rdo;他说道,&ldo;我想跟您谈谈。&rdo;
普罗斯勒小姐意外地望着他,几乎立马就站了起来,准备坐到格雷夫斯先前坐过的椅子上,动作做到一半时她停了下来,拉过另一张椅子。
&ldo;普罗斯勒小姐,我在您的房子里已经住了四年了,在这四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意识到您对我的特殊关怀。&rdo;他说道。
普罗斯勒小姐凝视着他,有点茫然,但她的眼里燃起了一丝朦胧的希望,它告诉莫恩斯他的话也许选得不是特别聪明。她当然是误解了它们,因为她想误解它们。可他不打算告诉她他想留在这里,甚至有可能接受她的求婚;相反。为了争取时间,他伸手拿起一块普罗斯勒小姐的桂花小点心,咬了一口。他转眼又将点心吐了出来,将剩下的远远抛开了,拼命压抑要从他的胃里喷出来的恶心。他满嘴一种说不出的难闻味道。莫恩斯蜷缩在椅子里,痛苦地干呕着,吞下从胃里翻涌上来的苦水。这使他更感觉恶心了,但他继续抵抗,就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他不想再吐在地毯上,给普罗斯勒小姐添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