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乔绿挂上了,乔绿觉得或许自己就像程信闳口中的二傻子,太喜欢的东西因为害怕失去所以选择不拥有,又或许她坚信她不值得拥有,因为她是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肯要的人,她又哪来的勇气相信一个人会一生一世的喜欢着她呢。
且是平凡的她,比她好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比她勇敢的人也太多太多了。
就像有次乔绿打电话给宋岚烟的时候是一个女生接的,乔绿用英文和女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个时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来入侵者,在接受着从里到外的盘查,而那头依旧戒备森严。
即便愚笨如乔绿也听得出这个女生是宋岚烟的仰慕者,至于她为什么会拿到宋岚烟的手机那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是他们在一个实验室做实验宋岚烟恰好去了隔壁实验室取东西,有可能是他们一个组的在吃饭宋岚烟恰好去送餐盘,也有可能他们在一起讨论课题,宋岚烟只是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
乔绿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的,就像有的时候她吃到了好吃的饭菜想要立即告诉他,但是他那边却是深夜,就像室友们都和男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她只能想一想他可能在做什么。
他们之间隔着15个时区,这15个时区是乔绿的恐慌,她羡慕与他同时区擦肩而过的人,因为他们能够轻易的看到他在哪里,能听到他的声音,能知道与他擦肩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是开心还是平淡。
乔绿那天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呢?
是因为她的母亲去世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就那样离开了,电话是薛元丰打给她的,只是说还有最后一口气回来看两眼吧。
乔绿是瞒着薛暄和萧郴离开的,她从学校打了车回到了那个小院子。
可是那个只有一口气的人却不愿意见她,乔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要她爱她,也不要她叫一叫她的名字,更不会赖在她身边不走,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见她一面呢?
乔绿只是在院子里茫然无措的站着,天气晴朗的冬日阳光是温暖的,薛元丰出去忙超市里的事情了,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
晾衣架上晾着她的一件深紫色羽绒服,那是乔绿没有见过的,花纹活泼的一件浅灰色手织男士毛衣是她织的,以前她靠织毛衣赚到的钱也给乔绿买过扎头花和红色的小靴子,而那颗13年前羸弱的樱桃树已经枝干粗壮。
在她缺失在她生命里的13年,原来她一直照常生活着,安然无恙,即便挂念也只是挂念着另一个孩子,乔绿早已经过了争宠夺爱的年纪,亦或是她从未争过,可是即便她说服自己不在意,可是她怎么能骗的过自己她也会在意呢?
乔绿站了两天还是没有被允许见她一面,她翻箱倒柜的去找薛元丰放起来的钥匙,发了疯一样,衣柜衣服散了一地,电视上的遮尘布被扯了下来,沙发也翻倒在地上,厨房的碗碎了一地。
乔绿真的恨极了薛元丰看她时候的眼神,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也不过如此吧,他通知她这个消息,却又帮着母亲阻拦她见她一面,他们只是想看着乔绿难堪而已,他们是在报复她吗?
乔绿拿了工具间的斧头把门劈开了,而床上的人却看都不看她一样,她枯槁的面容让乔绿认不出这个就是曾经牵过她手的母亲,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她面前的呢,乔绿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微弱,微弱到乔绿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乔绿俯身贴近她。
&ldo;生你……我恨,&rdo;乔绿想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呢,或许她真的是她人生中的污点,以至于终了也要恶言相向。
&ldo;对不起,&rdo;乔绿没有哭,刚刚被厨房的碎碗割破的手指还在流血,&ldo;妈妈,如果我的手是干净的,我想摸摸你的脸的,就像你小时候摸我的脸一样,你爱过我,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肯定是爱过我的&rdo;。
&ldo;没有,&rdo;她的声音已经那么微弱了,还是在说着,&ldo;看到你……我……会想到他&rdo;。
那个给了她一半生命却未曾出现过的男人原来也在影响着她的生活,在她母亲这边也好,在萧家也罢,都是被无限的放大再放大,却未曾有人问过她她愿不愿意被与他绑定,因为在他们眼里她和他就是骨血相连,就是有着难以割断的种种。
&ldo;荧荧,你……赔不起,滚&rdo;,她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流着眼泪,只有这个名字的拥有者才是她的孩子,才是她欢喜的存在,叫乔绿的人不过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也是她仇恨的。
乔绿只听着她重复的在念着一个名字,直到最后一口气都咽下去。她在她床边跪了许久,直到天黑下来,膝盖发麻她才站起身,环顾着这个房间,是那么陌生,她的13年是与她无关的。
乔绿在马路边坐了很久,昏黄的路灯下看得到有细碎的雪花飘下来,她觉得很奇怪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只是觉得有些发抖,大概是天气太冷了,白天的时候还是晴朗天气,怎么这会却下起了雪呢。
又坐了会,乔绿觉得自己该回去了,听说人死了之后灵魂不会立即离开的,会在家附近徘徊,乔绿怕她的灵魂看到她生厌,不如早早离开让她眼不见心不烦。
乔绿踉跄着站了起来,雪已经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像春天的柳絮一样,再下一会就可以堆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