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桐舟虽与萧平旌交过手,却并不知其具体身份,此时听他报出名号,心头也不免暗惊,只是面上并未显现出来,反而冷笑了一声,道:“你拿着一块腰牌就自称是长林府的人,谁能知道真假?再说了,大同府地方盗案,本与这位小侯爷无关,我们想要攻击的人,当然也并不是小侯爷,这攻击皇族的罪名,不知从何而起?”
“府台大人就站在这儿,一句话还没有说。钱参领身领朝廷武职,我也将就承认他有出言号令之权。不过你……”萧平旌将视线慢慢转向他,眉间浮起一抹傲气,“在场各位谁来介绍一声,这位先生是个什么东西?此时此刻,你拿的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说话?”
段桐舟的唇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瞟了近旁的钱参领一眼,低声道:“钱参领,你若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吓住,最后的机会可就真的没有了。”
钱参领被他催逼着勉强开口,语调甚是虚软,“这位公子若真是长林府的人,那想必大家有些误会。不管缘由为何,至少……先请您把我们府台大人放回来好吗?”
萧平旌摊了摊手,道:“就算我愿意放,只怕张大人还未必愿意过去呢。……是吧张大人?”
张庆庾今日险死还生,一直惊魂未定抖若筛糠,若不是被萧元启抓住肩头支撑,只怕连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弟兄们都瞧见了,大人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他威吓……”钱参领想着已无退路,索性一咬牙,趁机抬手指向萧平旌,“你和小侯爷口口声声朝廷法度,若真是依从法度,你身份再尊贵,又有何权强行拘留朝廷命官?”
这句话其实问得很在点子上,萧平旌停顿了一下,正在盘算该怎么回答最好,酒坊外围突然遥遥传来一道语声,音调极稳,“关于拘捕之权,就不劳这位大人费心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语音传来之处。
酒坊外废旧的跑马场延伸出去,距离主街大约有一箭之遥。由于事先已经清场,此时街口早就没了闲人。一片空寂之中,突有大批兵士快速奔出,极为有序地自外围将酒坊又包了一层。放眼望去,不仅比大同府兵的人数多了好几成,而且甲服整齐,军容肃然,气势上更胜一筹。
围合完成后,马蹄声动,众兵士退让开一个口子,两骑不紧不慢地前后走出。居前的一位三十多岁,黑甲蓝袍,俨然是位高阶将军。比他稍靠后的另一人鬂带微霜,面容温和,遥遥朝向萧平旌这边拱了拱手。
“平、平旌,那个好像是……”萧元启睁大了眼睛,甚是惊喜,“那不是大伯父身边的元叔吗?”
萧平旌当然也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绷着脸翻了个白眼,郁闷地道:“口口声声说相信我能处置好,结果还是不放心,居然连元叔都派出来了!”
萧元启竖起双眉,扭头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能有父兄护持,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居然还抱怨!”
两人说话间,一列长林亲卫从木栅门下穿过,将内层官兵赶向两边,开出一个通道。黑甲将军与元叔拨马穿过酒坊前的那片空地,停在了段桐舟和萧平旌之间。
方才遥遥传来的那句话显然就是出自这位黑甲将军之口,他的视线从张庆庾的身上移向钱参领身上,之后又看了看段桐舟,朗声道:“大同府军资沉船一案,陛下恩准长林王府主办。我乃齐州善柳营三品参将纪琛,奉老王爷手令,前来拘捕嫌犯,护卫人证物证入京候审。凡胆敢居中阻挠者,斩。”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出唇,围在四周的兵士们同时将手中长枪顿在地上,闷闷的一响如震心头。围攻酒坊的大同府官兵们原本就已经有些无所适从,听到这一番话后,慌乱的情绪更是蔓延,许多人不自觉地从段桐舟等核心人物身边退开,挤到一边,手中的兵刃纷纷脱手坠地,就连钱参领也垂下了头,眼底一片灰败之色。
控住了全场之后,纪琛微笑着转向萧平旌,道:“老王爷派二公子前期暗查,想必已有结果,还请指认疑犯。”
他的话音未落,距离数丈开外的段桐舟突然爆起,拍鞍腾身直扑过来,其速度之迅疾,让半侧着身体的纪琛完全来不及反应。好在萧平旌心中有数,知道能名登琅琊的顶尖高手,即便在绝境之中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所以一直暗中凝神戒备。段桐舟身形方动,他便已出剑拦截。
这第二次交手,两人都是倾尽全力绝无保留,一时间剑光如雪掌风炙热,根本分不出胜负。
纪琛是为军之人,惯于排兵布阵,眼下又是在捉拿人犯,并非江湖比斗,所以只旁观了一小会儿,便调出一队长枪手来,指挥着上前支援。
缠斗中的段桐舟双掌连击,强行与萧平旌拉开了两步,运掌如刀,生生将四面刺来的数支枪尖削下握住,随即手掌翻转,反而以其为暗器,运力击出。
令人意外的是,优先被他选为攻击目标的人,竟然是独自站在一侧的林奚。
萧平旌脸色一变,连踩数名长枪手肩头,飞身追上。林奚旋身躲开一支枪尖,又以袖刀击落一支,眼看最后一支逼近前胸,被萧平旌赶到一剑挑开。
段桐舟这一招成功调开了最强的对手,却没有急着逃离,抖手一甩,掌中竟还握有未出手的最后一支枪尖,直击向呆立外围的钱参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