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深耕的事嘛!游鱼子,这又不是弥留之际的人写遗嘱,等到天亮恐怕就来不及。你会长命百岁的,明天,我陪着你,让你痛痛快快地说一天。不够,就让你说一年,说两年,怎么样?我狡黠地对他笑了笑,就钻进了被窝。
胖子,这与将死的人写遗嘱一样紧迫,今晚不筹划好,明天一早我们怎么行动?如果上级派人检查,我们如何应对?尤瑜又要拖我起床,我甩掉了他的手,十分生气地说:
活人就一定要让尿憋死。这热被窝又不是棺材,钻进被窝并不等于将死尸放进棺材,怎么就不能说话?难道就硬要坐冷板凳将自己冻成冰棍?他听到我这么说,立即笑着脱光了衣服,钻进被窝,紧紧搂住我,亲着我的脸,咬着我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
能说,能说,我的又白又胖的好老婆。两口子热被窝里说说悄悄话,就是夜游的老鼠也听不清,我还怕什么长耳朵?你真是我的武媚娘。我觉得他行为猥琐而又胆小怕事,可笑可憎又可怜,全然不像往日的游鱼子,连忙推开他,不无抱怨地奚落说:
游鱼子,我说你真的不可救药,比梁山伯蠢十分,比呆张生傻百倍,放着现成的莺莺小姐、祝英台不去搂抱,不辨牡牝,反来亲他这个带把的红娘。要是别人,当上书记,做了皇帝,妃子至少可以捞一打。可你还是一条光棍打上我的门,真让人笑掉大牙。当年鱼戏新荷动的游鱼子的绝技,难道真的丢到了爪洼国?好好好,不要闹了,你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此刻,他松了搂抱我的手,双目炯炯盯着我,十分严肃地说:
虬胖子,解放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官场竟这么险恶!往日,我自以为在官场鱼水得意,左右逢源,谁又能想到,火烧中游的现场会以后,上上下下,所有的眼睛居然都盯上了,我已成了等待众人推的危墙。说不定,过几天,你们的校长知道了我目前的处境,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我再与你说话,他一定会来听壁脚。因此,今晚我要请教你,把深耕这件事安排妥当。日后我们少见面,就可以少听那些屎渣子屁话。你身单力薄,我这样一大捆稻草,在这么个大雨天,你根本背不起。
深耕一丈,亩产万斤,以为揪着自己的头发,就能离开地球,飞向太空,真是痴人说梦。不过这也容易,他们喜欢说梦,你就给他们报好梦吧。弄虚作假,瞒天过海,做领头羊,独领风骚,当特级模范,这是你的看家本领来。游鱼子,你不如将这出戏再唱一回,深耕三尺,上报一丈,岂不万事大吉?如今转而问道于盲,我这盲人怎么能为你这个明眼人引路?我见了他前所未有的怯如鼠雀的情状,便故意奚落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有几分伤感地说:
人说骑虎难下,今天我才真正体察到这种处境的难处。骑虎而能驭虎,那就能咆哮山林,称王称霸,青云直上。人们常说的虎威,大概是描述这种情状。可是,一旦不能驾驭,虎左扑右剪,你欲下不能,欲骑不稳,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权力就是这种可怕的老虎。我目前的处境就是失去虎威的人骑虎,我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那种弄虚作假的把戏,已不可再玩,再玩,就会被人家戳穿西洋镜。何况,虚和假也不是随意可弄可作的。韩非子曾说,画鬼魅易,画犬马难。无形的鬼魅,你想把它画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只有无形事物,才能弄虚。比如扫盲,一个村,一两百人;一个乡,四五千,一个县,十几万几十万。上面来检查的人一般只会走马观花,谁愿意蹲下来一个一个地呆呆数数?因此,你尽可以胡说八道。这正如吹气球,你不吹它,它塌地如一张纸;你使劲将它吹起来,它便膨胀成一头牛。更何况官员们都想夸耀自己的政绩,你能弄虚,他水涨船高,政绩就能斐然。你就为他树起一座高耸的纪念碑砌砖垒石,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戳穿你的西洋镜?可是,犬马有形,走笔稍不留神,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就会变成了四不像,人见之皆会嗤其非,有形的东西又岂能作假?比如开河,一担泥巴、一块石头不运走,就不算完成任务。又如深耕要求一丈,钢钎插下去一查,少几寸、一尺,就是取巧偷工。这种盘石般的硬东西,你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别想它增大半寸一分。上级要求,到明年春耕前,要求深耕农田三分之一,那简直是要挟泰山以超北海,又怎么能完成任务?因此我特地来求你给我点金术,你这个智多星,一定要为我指点迷津。
听了他的话,我简直气炸了肺!这些人将自己的幻想当作现实,远远越过了唐·吉诃德。唐·吉诃德梦想自己成为骑士,还凭借自己的实力与
第五章午宴说梦(下)26仇胖子巧设陷阱,弥乡长青出于蓝2
风车奋斗,他虽被碰得头破血流,可于人丝毫无损。而我们的唐·吉诃德们却信口开河,把下属当作牛马,当作唐·吉诃德,一味驱赶着他们去暴虎冯河。他们明知其不可为,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驯顺的牛马岂敢与凶暴的狮虎抗衡?游鱼子如今不管怎么奋力涌浪掀波,也无从跳越龙门。我沉思良久,总算想出了一点门道,我深深叹了口气,说:
我的天呐,深耕一丈,三个月内,全国要深耕三分之一的土地,那不等于要修建若干座万里长城?万里长城举全国之力,历经千多年,而后修成,而这却限定在三个月内!我以为,即使用上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掘土机,几十年、上百年也不可能完成任务,何况我们全靠手挖肩挑,更何况挖掘出来的泥土不能运往渤海之尾,那么岂不是要在全国堆出一座座泰山、昆仑山来。人们常说,为官易,做百姓难,没想到,如今做官也这么难。不过,我不求上进,没有听你的话,没有走进南柯郡,不会招驸马,但也不会遭国王猜忌,总算躲过了你如今的这一劫。不过,既然我们义若兄弟,情同夫妻,我怎么也应该为你提出几条应对的策略。老公,我看这样做大概能应付检查。接着,我就唧唧哝哝将我的应对办法,塞入了他的耳内。他还没听完,就嘿嘿地笑个不停,搔着我的腋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