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淮海布防,双龙交会,互为接应,固若金汤。其实不然。这个布局,不像“双龙”,倒像个“十字架”。我军仅占据这个十字架,周围广袤的土地均为匪军盘踞,我军增援接应,险象环生。如匪仍采用攻点打援之法,攻首、攻尾时,则切断我通过铁路增援的两翼,我军何以自救?徒步穿越匪区增援,处处将会遇到狙击,援军未到增援点,就被全歼。可见攻首、攻尾,则两翼均不能应。同理,攻两翼,首尾也不能救。诚如此,我军时时处处,被动挨打,而无一丝一毫还击之力。如不改弦易辙,我军就被钉死在这个十字架上。如此江防,岂能固若金汤?南京岂不岌岌可危?
尤瑜以往只看到父母姐姐,冒严寒,熬酷暑,做豆腐,卖豆腐;只看到街坊邻舍,顶烈日,跑腿拉车;偶尔也曾看过狗咬狗,鸡斗架:生活平淡得像杯白开水。后来上学结识了池新荷,学会了唱几支歌,觉得新鲜一点。从来没有想到,更没有看到,这世界上还有、gd,还发动了如此规模巨大的战争,杀人动辄几十万、上百万,其激烈残酷的程度,真让他瞠目结舌。从此,他爱看《强报》,尤其爱读山雨的文章。读得多了,他觉得世界真大,昆阳太小。今后,他要通过《强报》这个窗口,认识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十二月八日,《强报》又刊登的一篇报道及山雨的评论,又一次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其报道云:
肉包子打头阵,丧尽天良
国民军不开枪,其心难忍
《昆阳报》讯:近日,淮海前线光荣负伤返乡的将军杨某,系黄伯韬部少将师长。昆市各学校相继延请他作时局报告。他称,共匪将匪区内的人分为三类:一类名曰“红搭头”,凡在匪区内的党政军部门工作的人,员,一律佩戴红袖章,人们称之为“红搭头”;一类曰“土猴子”,凡做工、种田、经商的,都属此类;第三类名曰“肉包子”,凡地主富农资本家、妇孺老弱病残,共匪认为毫无用处,是垃圾,属此类。国军作战,本来英勇无比,应能坚守阵地。怎奈匪军惨无人道,丧尽天良,作战时,驱赶“肉包子”打头阵。那些人呼天抢地,哭声震野。国军见之,挥泪不忍开枪。可就在此时,“红搭头”踏着“肉包子”的尸体,迅猛地发起攻击。因出不意,国军未及还击,阵地就被攻破。这就是国军节节失利的症结所在。
在刊登消息的同一版,也刊登了山雨的一篇评论:
国军败阵,是不忍开枪,还是另有原因?
古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根据某一标准,把人群划分为若干类,古已有之,司空见惯。共匪把人分为“红搭头”、“土猴子”、“肉包子”三类,只不过是老祖宗惯用的手法。惟独将手无寸铁的“肉包子”驱为前锋,而创造出战无不胜、攻为不克的战绩,堪称是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的伟大创造!
不过,仔细思量,似乎这不是“实有”,而是“虚无”。试想,“病残”不是户户都有,而“妇孺老弱”,则家家不缺。把他们驱赶到战阵送死的事,似乎也古已有之。项羽与刘邦逐鹿中原时,项羽就把刘邦的父亲,拽到阵前,当作“肉包子”,威胁刘邦说,“你再攻打我,我就烹了你的父亲。”而刘邦却耍流氓腔,说,“我们曾结拜为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你一定要烹了他,那就分给我一碗汤。”后来,那么残暴的项羽居然也能将心比心,不忍将刘邦的老父当作“肉包子”。“红搭头”也是有血有肉的穷人,他们长期与家人共处水深火热之中,怎么会将包括自己的父母妻儿在内的“妇孺老弱”,当作“肉包子”,驱赶着他们打头阵送死呢?何况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打仗总是难免要死人伤人的。“红搭头”也不可能不尾随“肉包子”上战场。既然上了战场,也就免不了“伤残”、死;有时也可能生“病”,再过些时候,他们也会“老”,有一天也会成为“肉包子”,被比他们年轻的“红搭头”驱赶着上前线挡子弹。如果“红搭头”的思维逻辑如此荒谬,置自己将成为“肉包子”的事实于不顾,岂不是害了神经病?如此一群神经病患者,居然所向无敌,几十万、成百万地歼灭我们的英勇的国军,这岂不是匪夷所思么?
换一个角度看,因匪军驱赶“肉包子”打头阵,国军不忍开枪而败阵的是事实,但这种事只可能“一”,决不可能“再”。如果“再”了,国军还不吸取教训,不开枪还击,而像稻草人一般,作匪军射击的靶子,那么,我们的国军岂不“迂”得十分可爱,“腐”得十分可悲,比唐·吉诃德还令人可笑么?
可以肯定,这决不是事实。因为我们党国的将军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蒋委员长的高足。他们深谙要攻城略地,就必须“杀人盈城”、“杀人盈野”、“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走一个”的道理。当年,井冈山上,长征途中,他们挥起带血的屠刀,对革命人民斩尽杀绝,何其毒也!怎么会对“肉包子”心慈手软呢?他们个个熟读中外兵书,纵览古今战例,不至于连兵不厌诈的用兵原则都不知道,而在枪林弹雨中,一味地像稻草人那样,呆呆地站着挨枪子,而竟不开一枪,不杀一人!可见败逃少将说的,决不是实有的事实,而是虚无的编造。国军的失败,显然另有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