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什么,你干得很不错嘛,是嘛!你动了脑筋,这个,不买墨汁买块石头墨,可以磨得他有苦难言,哭笑不得,这是个好办法。要不是洪鹢赶来,为他帮腔,这个这个,他就要承担破坏庆祝国庆的政治责任,他吃不了,就只能兜着走,你我不就除去了这颗眼中钉?可这老家伙偏偏赶来了,坏了我们的事。胡洁呀,这个这个,要不是有洪鹢在,我早让你当上了会计。”李健人知道,没有胡萝卜,笨驴拉车推磨不卖力,要他能像狗一般听他随意唆使,就必须抛出几个肉包子。精神上给以鼓励,工作上诱以权力,胡萝卜、肉包子、大棒全用上,他才会死心塌地当驴做狗,咬人拉车。李健人许诺他未来的权力,给胡洁以极大的诱惑,使他精神上得到了满足,他受宠若惊,即刻昂起了头,拣李健人喜欢听的说:
“李校长,这洪老头也……也真怪,为什么不到大学去教书?偏偏死……死死赖在我们学校里。我得想个办法,挤得他非……非走不可!”
“你不知道,洪鹢这个人,虚荣心极强。他赖在学校里可以横冲直撞称老大。这个这个,他调入大学,那边山上的老虎多,他这只毛猴就称不了王。不过,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眼里也就没有他。只是如今大家都向着他,与他斗,我们暂时斗不赢。胡洁,还是你有办法——”李健人故意将话一顿,狡诈地望着他。
“我有什么办法?”胡洁还摸不着头脑,几着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挤走他么?挤,这个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你想想,洪鹢孓然一身,年纪渐渐老了,生活要人照顾。是嘛!如果我们立关设卡,让他极不方便,尝够酸咸苦辣;他又死爱面子慕虚荣,如果我们再找些对他不利的材料,制造舆论,使他感到羞辱,他也许会乖乖地离开学校。那么,以后的学校,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李健人黑着脸得意地说。
“生活上如何卡他。我……我知道,他,他……他身正,影子……影子不会斜,我们如……如何造舆论?”
“谎言千遍成真理。大权抓在我的手里,这个,只要我们不停地捏造事实,别人就会相信鸡蛋里面也会有骨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缝的鸡蛋!是嘛。挖树刨根,洪鹢的根就是地主分子。土改时,农民曾经到学校来抓他,是张校长包庇他,他才过了关。这个这个,我们可以死死抓住这点做文章。你不是洪家垸的人么?那个那个傻里傻气的沙什么的,离洪鹢的家更近,是嘛!只要你胡弄沙什么的出头,他就会不知轻重,像疯狗一般咬人。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傻瓜说实话。他越傻,别人就越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即使胡说八道,洪鹢也不好奈何他。只是我当领导,不便尖嘴出头,指东道西。因此,这个事还得要你出头,你们是同乡,你说的他更相信。你知道古树枯死的原因吗?这个,你是湖区长大的,可能没见过。我就告诉你,古树枯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根被隐藏在地下的根,给金龟子等害虫咬断了,树干也被蛀虫蛀空了。如今,我们就要仿效金龟子、蛀虫,咬断他的根,蛀空他的心。是嘛!只要我们做到了这样,风一摇,雨一打,他自然会塌泥倒下的。这个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始终支持你,就是行为越轨,你也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个这个,只是这个这个你要勤动脑子,干得隐蔽,干得更巧妙。你给洪鹢穿玻璃小鞋,还要对他表现出他十分尊敬,还要给他戴上高帽子,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这个,不要多久,我们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胡洁,可千万别与他针尖对麦芒,对着干。剑拔弩张,做得太露骨,物极必反,别人反而不相信。”李健人既要当婊子,又要为自己立牌坊,沉着三角脸,阴毒地说。
这次整仇虬失败,胡洁憋了一肚子气,听李健人这么说,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洪鹢穿玻璃小鞋走路的狼狈相,也附和着扑哧地笑出了声:
“嘿嘿,李校长,您,您真实前朝的刘,刘伯温,用兵打仗,连个傻子,也能派,派他充大将。我知道了,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当,把这个‘挤’,‘挤’字,当作头等大事来抓。我会叫他时时不……不舒服,处处伤……伤筋骨。”人说麻子点子多,一点也不假。转眼之间,胡洁已想出了好些造舆论的办法,只是太荒唐离谱,李健人听了也禁不住笑起来了。
夜深了,李健人说议事结束,胡洁便一溜烟跑下办公楼,马上要去找傻冬瓜,把过去洪鹢的事,刨根究底问个明白,然后教他怎么做。可是,走到露天地里,冷雨一淋,凉风一吹,正如热极发昏的时候,给头上泼了盆冷水,头脑清醒了,一颗麻木的良心渐次复苏了。他觉得,李健人的心也真黑,手段也够辣,连曾经资助过他的恩师,也要颠倒黑白,无端陷害,真是不如畜牲。洪老师待自己也不薄,要不是他为自己仗义执言,自己早被清退回家,他哪里还有今天?他不能泯灭良心,信口雌黄,恩就仇报。此刻,如烟的往事,如车水时水车翻动的车叶那样,在他的脑子里翻转。
他家离洪家不足五里,耳闻目睹,洪家的历史和现状,他了解的也不少。人说昆阳的两大世家,北曹南洪;北曹似虎,南洪如鹿;北曹是不可攀缘的险峰悬崖,南洪是可以惬意徜徉的茵茵草地。北曹如何,他不知道,南洪的口碑,天地可鉴。